; 我用塑料泡沫拼图在地上拼出一个床,把被子铺在上面,便成了窝。
我喜欢坐在天窗下,抱着被子,等他回来。午夜,当月亮走到天窗上方时,一切寂静,他上楼掏钥匙的声音,是世界最动听的音乐。
我问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他指指头顶:我需要阳光,来驱散夜晚酒吧的颓废。他低着头,轻轻拨弄吉它,头发遮在额前,我突然想伸出手,帮他捋动。
月亮弯成细牙,我坐在天窗下喝着红酒。半瓶了,一瓶了我觉得冷,好冷。
今天是我的生日,21岁的生日。
听到钥匙触碰,我想藏起酒瓶,却无法爬起身。温暖的气息很快的临近,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不要离开我。”
他转过身,狠狠的将我揉入怀里。
我们结合了。当他温柔的进入我的身体,我第一次有了感觉。两个人契合在一起,完美无缺的迎合,没有一丝间隔。月光下,他的背布满细密的汗珠,我搂着他,仿佛搂着整个世界。
他突然抬起满是汗水的头:我爱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
我大震,裹着被子逃到卫生间,泪流满面。我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幸福。
再望着镜中那双颊绯红的女人,我开始自私。就让我享受一下爱情吧,没有未来的爱情。
六、
我把饭菜放入微波炉里,再过一会儿,他应该就要回来了。这些天来,我像个小女人,任性的打扫着家务,笨手笨脚的烧菜。
然后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天窗下,看月亮。我躺在他的怀里,听他说着将来。
将来,等我拿到mba,就会把酒吧交掉别人打理,然后我们出去。我带着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乖巧的听,不住的嗯着。他低下头轻啄我的脖子“青儿,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总是含着伤痛。我该怎么让你开心起来?”
我温柔的笑着,搂住他,腻在怀里,不愿抬头。
我怎能告诉他,我和你,只是过客。
我们开始激烈的亲吻,我在他的身下,祈求他弄痛我,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我开始大声的叫,沉沦。他湿润的嘴唇压在我的眼皮上,吸吮着眼泪。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开始贪睡,并吃不下任何东西。总是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疼惜,我固执的不愿意去医院,只好去买点药。药店的人听完症状后,瞟了瞟我,丢过来一张ph试纸。
“不。”我推过去“不可能的。我只是胃口不好。”
他一把抓了过去,握着我的手回家。
我蹲在卫生间里,对着那张试纸发呆。对照着说明,两道红杠的意思是:
我怀孕了。
我的心揪的很疼,我不知这是不是上帝与我开的玩笑。这个玩笑,真的太大了。又或者,我成了众多误诊中的一例。
他狂喜的搂着我,抱着我转圈。揪紧的心慢慢松开,我终于笑了起来。久违的,咯咯的笑声。我不要再想为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我将要成为一位母亲。
七、
我鼓起勇气,开始拨家里的电话。通了,一个干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喂”
母亲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
喉头哽住,我发不出一丝声音。
“青儿,是你吗?”像是抓到一丝希望,母亲的声音突然开始焦急。
“青儿,妈不怪你,你回来吧。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
我一个劲的点头,又开始摇头,他接过电话,对着那端说了起来。
“伯母,青儿说,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回去看您。”
我听见母亲不敢置信的声音,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好好好的笑着。
我被完全的宠了起来。他极爱孩子,不准太让我做家务,搬回一张双人床,不再让我睡那泡沫地板。他喜欢趴在还很平坦的肚皮上,嘿嘿的傻笑着。
“青儿,我想要10个孩子,然后组织成一个足球队,多好玩呀。”
我点着他的脑门“你当我是什么,猪呀。”
他环着我的腰,明亮的眼睛孩子般的闪着“我真的好喜欢小孩子,我们至少要生两个。”
我望着他的喜悦,轻轻的嗯着。
八、
我摸着肚子,还有点不敢相信里面已经有了一个生命。我已不再想过去的玩笑,相反是无穷的感激。因为不奢求,所以到来时才更加的激动。
我开始喜欢下楼去逛商店,看到小孩子穿的东西总是爱不释手,一点点的买回来。
肚皮渐渐有点隆起,晚上最大的乐趣已由原来的看月亮变为两人靠在床上猜测是男是女。
“一定是个男孩,对不对?”他嚷着。自从怀孕后,他晚上便不再去酒吧,托别人照顾着。
我抱着肚子冥想。“其实,我只希望他健康,就够了。”
他的眼神变的温柔,仔细的看着“青儿,你的眼睛变的温暖,不再是冰冷而疼痛的。我想,那杯破碎水晶不需要了。我会再为你调一杯酒,叫做温暖的冰。”
九、
那天夜里,我突然醒了,感觉心跳的很快,身体里,温暖的液体正在寻找出口。
一阵疼痛,一股温暖从我的两腿间慢慢的渗出。
“我的孩子!”
我狠命的抓着熟睡中的他,他跳了起来,拉亮电灯。
“是水,肚子里面怎么会有水呢?”他在床边来回的走着,不知所措。
疼痛开始加剧,更大的热流涌出,粘稠带着腥味,我吸着气,慢慢靠了起来。看见了一片殷红,扎染在纯色的液体中。惊心动魄。
我的手伸在半空“带我去医院。”
身体已经被刀绞的疼痛弄的混浊,他背着我跑进医院,我被直接送入手术室。艰难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空着手,无助仓皇地站在走廊里。
意识在消逝。我极力的抵触着,听见医生的责备:“为什么不来做检查?宫外孕已经三个多月,再晚一会大人都保不住了。”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手指微微的动着,心里一个劲的追问着。
再睁开眼睛,满目的白色,是那样的熟悉和冷漠。他趴在床尾,疲惫的睡着了。习惯性去摸肚皮,却发现缠满纱发,像是被挖空裹起的木乃伊躯壳。
转动眼珠,我看见了桌上的病历表,咬着下唇,我轻轻挪动身子去够那薄薄的本子。
“童青儿,女,21岁,宫外孕98天,子宫压迫造成大出血,患者到时已非常危险,研究决定立即手术切除子宫和卵巢。”
附家属签字病危通知书。我看见了他的名字。
十、
白色,冰冷的白色。
玩笑,上帝的玩笑。
水晶,碎了,满地都是。别碰,都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