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件往事

    每一次见到李明山老人，我就想到自已的父亲，他是我父亲生前最早的同事，自然问他一些和我父亲共事时的往事。他比我父亲小两岁，父亲去世十二年了，而他仍然健在。

    这天傍晚时分，我在单位对面电信营业厅门口遇见了李明山老人，和他寒喧中，突然想起了前年给我提起而不大清楚的有关父亲和他的一件工住往事。

    “老人家，您曾经说过和我父亲在许大垸渔池蹲着过了一夜的往事，您和我说详细一点好吗？”我真诚凝望着老人家的脸。

    老人家精神一顿，朝我深情地看了一眼，眼睛转向灯火阑珊的街道远方，缓缓回忆了这样一件事。

    一九六0年正是三年自然困难时期，我的父亲当时是徐鸳乡管水利的副乡长，与同是副长的李明山被毛嘴区委调到许大垸渔池会战指挥部任副指挥长。寒冬腊月的一天下午，区政府严令会战指挥部派人到工地检查工程情况，我父亲和李明山老人冒着沥沥大雨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工地。顾不上休息，卷起棉裤下到刺骨的池水中丈量、查看，等到这件工作完成时，天已黑了下来，民工们早已离开，雨点滴滴嗒嗒地下着。许大垸当时是正在开发的湖茅草地，没有人烟，也没有路，在漆黑的没有路也没有人烟的晚上，要回到三十多里路外的毛嘴是不可能的，也是较危险的。怎么办呢，我父亲和李明山一商量，决定在此宿营，在下着雨的夜晚怎么宿下去呢。办法是想出来的，两人于是将原先割倒的一捆捆茅草，码成一个窝棚，窝棚顶部多盖了些茅草捆，使雨水漏不下来，两人钻进棚内，背靠背抱着头蹲在铺着茅草的地上了一夜。

    特别要说的是，从步行到工地，测量、检查、码窝棚宿营至天亮，两人没吃上一口饭。

    我问老李：当时您和我父亲无一丝怨言吗？

    “有什么怨言，你父亲说：明山呵，我们要了这张党票，一切都认了。这对现在的干部来看是不可想象的。许大垸渔场的渔池是六十年代初我们挖出来的，为后来人造了多少福，还在发挥巨大经济效益。要正确看待过去的苦，没有过去的苦，哪有今天的甜。”老李说的我连连点头。

    “你父亲吃的苦比我多，上级号召年青干部支援新疆建设，乡里的童思浩是够条件去的，但他说我这个干部不当都可以，我是不会去的。你父亲主动报了名，将一个母亲放在家里，携带妻儿去了新疆。”他声调小了许多慢慢地说。

    老李晚景也不怎么好，前年老伴先他一步而去，去年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孙女出嫁，现在基本上是一个人生活。天色黑暗地不允许再聊下去了，我要拉老李到单位喝杯茶，他坚持着要回家，我只得看着他的背影蹒跚离去。

    这件往事似电影镜头在我心里清晰地放了起来，也引起了我的许多琢磨，但在这里不知如何表达。我想对现在可以有一千个或一万个歌颂，但对过去不要有随心所欲的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