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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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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宝,是人名,他是湾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他是老年人吧!又象是中年人,说他是中年人吧!又象是老年人。他的脸色红润润的,脸膛宽宽的,头顶的毛发己褪尽。一件满是褶纹的旧衣服穿在他那硬郎的身上。一脸严肃的表情大概是许多人不愿和他亲近的缘由,他是一个从不寻衅滋事的人,也不是寻起来做好事的人,典型的明哲保身的那种。他是哑巴,哇啦哇啦的只能用手表达。他有一个女儿叫菊娥,从小就由捡宝一人哺养大,捡宝怎么没有了女人,菊娥怎么没有了母亲,谁也没有议论过。

    我家和捡宝的家只隔四、五户人家,捡宝的陈旧不堪的房屋,尤以房顶满积腐乱落叶的景象而惹人眼球。但他家的伙食并不差,我几次路过捡宝家,见他扒在一个高木凳上吃饭,屁股则坐在一方小竹凳上,一个大土碗,煨在灶眼上的那种,盛着肥肉片粉丝汤,他低着头一口饭一口莱吃得汗水涔涔。他这生活水平可不差,咱家平时吃的什么,罗卜焖饭、洋芋焖饭、南瓜焖饭。捡宝看见我,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嘴“吧、吧”地重复发出单调的声音,用筷子敲敲大汤碗,意思是要我吃,我向他摆摆手走开了。

    我对捡宝这个人有了好感。他唯一的女儿读初中背书包从我家门口路过时,我才读小学二年级。放寒假了,我时常跑到生产小队的队屋里玩。队屋的面积较大,有一个牛屋,圈养着一、二十头水牛、黄牛,有一个猪屋,大猪、小猪“嗯、嗯”地吃食,有一个粉房,有两个人一手端着粉瓢,一手使劲拍着粉瓢里的大豆浆,大豆浆从从瓢眼里漏出来时,便成了一根根晶莹发亮的粉丝。捡宝是喂猪的,他先将罗子叶子、红苕滕子切碎,放到煮猪食的大锅里煮熟,然后一瓢瓢舀到猪槽里,拌上糠麸,让猪大口、小口地争着吃。我看他这样做的时刻,捡宝朝我咧开嘴作了个鬼脸以示友好。他将最后的工序完成,招手邀我到灶门口烤火取暖。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两个大红苕,丢入灶中,用烧火棍扒拉几下,便用两只手做着手势“哇、哇”地说着什么。

    红苕烤熟了,他给了我一个。自己熟练地剥开另一个烤得发硬的苕皮,嘴不离苕地吃了起来。红苕的香味直扑我的鼻息,谗得我草草剥着苕皮,又用口吹出一阵风给烫红了的指头降降温。皮还未剥干净,急不可耐的我谗谗地咬了一口。呵,又香又甜,可是很快就被苕烫得憋红了脸。这个捡宝朝我竖着大姆指,脸上一阵调笑。我不由得疑惑,他是真给红苕我吃呢?还是故意看我吃烤红苕的洋相?也许两者都有吧!

    后来我做了件对不起捡宝的事。那是一天下午我又跑到队屋玩,前湾的叫重平的小伙伴正纠缠捡宝要烤红苕吃,捡宝对重平向来不好感,无论重平好说歹说,他就是不给。也许是想炫耀捡宝对我的好感吧!我将手伸向了捡宝,满以为他会将烤红苕放到我手上的,谁知他的手猛地一摆走开了。在我楞怔的片刻,重平将我拉到外面附着耳朵说:“灶里还有几个红苕,咱们外面玩一会儿,乘他不在,将他的红苕拿走吃了。”我犹豫着和他一起到队屋后面撒了一泡尿,转上前来时正看见捡宝捋着裤裆朝湾子走去。

    我和重平迅速跑到猪屋内从灶里扒出了四个大红苕,揣到离队屋较远的湾子一户人家的棉梗垛背风处,吃偷出来的烤红苕。咬一口后,我俩对视苦笑了,红苕是半生不熟的。

    当晚,小哥气势汹汹地指责、警告我;“你是偷了捡宝的红苕,你小心点,他拿着烧火棍到处找着要打你。”我心里吓得不行,想象着捡宝拿着烧火棍气势汹汹的模样,毕竟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也内疚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到队屋去,也不敢玩到湾里捡宝家的那头。

    居然也有健忘的时候,我在湾里玩得过了界,玩到了捡宝家的门口,一头撞见正从菜园出来的捡宝,他一板严肃的面孔,正眼也未瞧我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捡宝再见到我时,一副大人不计小孩过的大度,朝我这个己长大了点的小孩翘翘嘴巴,并将微笑向我久久凝视,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我报之以歉意的一笑。只是我发现他的身体有了苍老的神色,脸上皱纹密布,眼光有点暗淡。我小学毕业的时候,他的女儿菊娥姐己初中毕业了,他将自已的女儿看得很重,什么活都不让她干。

    我到新疆回来以后,不见了捡宝的身影,湾里人告诉我,他病逝好几年了,他的女儿菊娥嫁给了本湾的叫爰堂的青年,将她看得更重,重话都不向她说一句。

    我再次琢磨捡宝名字的由来,是不是他的父母亲没有生育,盼子心切,在什么地方捡回了一个并不富裕的多子家庭遗弃的婴儿而视为自已的小宝贝吧!

    我是一个有着平民情结的人,我倒没有兴趣去寻觅伟人、名人的轶闻琐事,对于象童年的我所熟悉的如捡宝这样的平民和现在为生计、为儿女含亲茹苦劳作的百姓我总有一种亲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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