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的那样,摩夷洲只是此方世界的区区一隅。
传闻中的“海外洲陆”的确存在,但所谓的“海外”,却不是像常人所想的那样,渡过摩夷洲周边的四海,就能到达。周边四海是有边界的,由狂乱而恐怖的风暴阻绝,不知道是魔魇还是洲陆本有的伟力。倘若有金丹真人侥幸穿过风暴,又将置身于万物皆沉,灵气绝灭的“弱海”,根本到不了其他洲陆。
唯有特定的传送法阵能跨越洲陆,但没到超出金丹真人的境界,无法启用,即便修行到了金丹真人之上的阴魂真人,没得到法阵的控制者许可,也无法由法阵离开摩夷洲。而那些控制者来自海外洲陆,传闻中只有仙人存在的仙界。
卧槽老人说到这,唏嘘道:“其实海外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境界更高一些的修士。”
那些法阵并不仅仅只是供修士穿行洲陆,真正的用处,其实是抽取摩夷洲的灵气。
也就是说,摩夷洲不过是被那些境界更高的修士,当成一座灵气矿井。摩夷洲亿万凡人乃至修士,都是这座矿井里的可悲蝼蚁。
海外不只一处洲陆,也不是所有洲陆都是仙界,具体是什么情况,卧槽老人也不清楚,这些也都是他的师父告诉他的,而他的师父,又是从师祖那听说的。
他是从真灵宗开始说的,这个摩夷洲内闻所未闻的宗门,正是他的秘密传承。
“真灵宗其实与元灵宗同脉,都是‘仙人’遣到摩夷洲的‘矿工’,那该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事情。”
“他们本是外人,在此洲扎根,代代相传,渐渐也自视为摩夷人,对摩夷洲沦为灵气矿井的状况都有不满,只是分出了温和与激进两派。”
“温和派只是想要放缓抽取灵气的速度,尽量延缓摩夷洲的崩灭。激进派求的自然是摧毁法阵,断绝与仙人的关联,保护摩夷洲。两派争锋,搞出了偌大乱子,也惊动了仙人。”
“仙人清理了激进派,压制了温和派,因为无法再全心信任修士,又在摩夷洲扶持起神灵,也就是岱山府君。岱山府君一面压制摩夷洲内由魔魇汇聚而成的魇煞,一面制衡驻留在摩夷洲的修士,那些修士就是元灵宗的前身。”
“不过仙人自身也分两派,一派认为天地万物皆由四象所化,皆是修士晋升的资粮,这四象就是四元灵。另一派则认为四象之外还有一象,那是始终外于修士,无法被修士化为己有的天地,那缺失的一象就是真灵。”
“元灵派修的是个人,只求超脱飞升,将他人与外物都当做资粮,所以摩夷洲也好,乃至海外洲陆的仙界也好,都是注定要被魔魇吞噬的存在。而真灵派修的是人与天地,进展虽不如元灵派,却能……就如你所说的那话,实现可持续性的发展。”
“下界清理修士的仙人里,隐藏有真灵派的仙人,他们与元灵派虽有分歧,却不会为了摩夷洲这处外地与元灵派翻脸。但他们庇护了一些修士,传下真灵派的传承,想让真灵之道在摩夷洲内得到呈现,摩夷洲是否有救,就看摩夷人自己的造化。”
“这就是元灵宗与真灵宗的由来,元灵宗与岱山府君一路走到现在,稳定着摩夷洲与所谓仙界的关联。而真灵宗暗中传承,彼此不相知,为了掩护自己,还伪装作其他道路,久而久之,早已凋落,在我这一脉之外,已找不到同道了。”
卧槽老人一番话说得轻松,却将摩夷洲的悲惨历史与残酷命运撕开,血淋淋的呈现给仲杳和仲善存。
老头又为差点成了自己徒弟的方声颜大发感慨:“曾经我寄望于她,从她年少时就做过许多铺垫。可后来她的心性越来越偏向于元灵派,也就是自求个人超脱,待她准备凝结金丹时,我的那些铺垫会让她难以度过天劫,只好设法阻了她晋升,我与她也就翻脸成了仇人。”
当时仲杳闷了好一会,才苦笑着说:“看起来是那些仙人来了摩夷洲,才将修行之道传到摩夷洲。咱们都是受惠于他们的后人,由咱们将摩夷洲的灵气献上,听起来合情合理。”
老头噎了一会才道:“要这般算来,那的确无话可说。”
接着仲杳却挑起了眉梢:“可合的是仙人的情,合的是仙人的理,摩夷人没得选择,他们只能被迫接受不选就去死的选择。”
轮到老头语气变弱:“道理是这般,仙人虽仍是修士,却是比金丹真人境界更高的阴魂真人、阳神真人乃至元婴真君。在他们所居的洲陆,怕是结丹满地走,金丹多如狗。摩夷洲以一洲的灵气,都供养不起一位阴魂真人,面对选择,当然只能不接受就去死了。”
当时仲杳没说话,信息量太大需要消化。
此刻仲善存把问题丢了回来,他收束心绪,淡然一笑。
“老头已经绝望得忘记了他的真灵宗传承,真灵一脉说的是什么?说的不就是这天地始终外于修士,无法被修士纳为自身伟力么?”
“所以……我不认为摩夷洲连一位阴魂真人都供养不起……”
他转头看仲善存,眼里精芒闪烁:“我们做的这一切,不仅有意义,而且比我们以前所想的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