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尽管乡音潮曲的韵味古朴绵长，幼时母亲也常携带我去看潮剧，但始终也熏陶不出钟爱之情，除了名丑方展荣领衔的柴房会、闹钗这些带杂耍表演的闹剧，其它都谈不上喜欢。地方戏曲，喜欢的是越剧和粤剧，对越剧所喜欢的是那吴侬软语般的曲调唱腔，当年电视经常播放越剧电影红楼梦、梁祝，每次都被深深吸引，精彩艺术表演的吸引力是不分地域，不关观赏者鉴赏能力高低。而对粤剧，更准确来说是粤曲的喜爱，乃是被其曲调的古朴韵味以及字简意赅的唱词所吸引，像帝女花、分飞燕、紫钗记众多名本唱段。

    而传统粤曲的传播和推广却是得力于香港这个十足现代气息的大都会，无论是慈善晚会或影视剧本，不少以它作为主题，新马师曾、盖鸣晖、罗家英等粤剧名角我们大多是自香港电视节目上目睹其风采，像汪明荃这般的影视明星更是转投入粤剧曲艺界发展。曾经在八十年代末的一次星光曜曜耀保良的慈善演唱会，看到张学友和陈百强合作演唱一曲禅院钟声，曲调虽略有编改，但两人对唱，斗快斗高，淋漓痛快，别有一番味道，可谓对此经典名曲不可不睹的精彩演绎。而像这般的经典一幕，也已成为绝版记忆，成为怀念离逝人世的陈百强回眸的一个镜头。

    同是流行歌星演绎的粤曲，不可不提的还有张国荣在他1988年个人演唱会上演唱的一曲客途秋恨。其演绎字正腔圆，温润绵长。黄霑评曰：“入耳极之舒服，是第一个感觉。仍然是悠悠诉怨，哀而不伤的味道。可是运腔咬字，现代得很，与传统粤曲唱法，完全不同。”他当年所出演的电影胭脂扣，十二少和如花初见，梅艳芳饰演的如花正演唱此曲，他翩然而至，眉飞色舞，相交一瞥，宛如惊鸿。而唱词亦使人想起张国荣同期另一出经典影片倩女幽魂的剧情。而今的流行歌手难以企望能够像旧日的艺人们一般的多才多艺，在不同艺术领域同样拥有较高造诣，也是现在过于追求快速成效，只注重包装，不似以前的明星们，即便外形条件优越，亦得浸淫多年，经过几番浮沉的磨砺方能上位。

    此粤曲唱段不过二三，足以道尽人物之平生。客驿他乡，良辰美景，却是悲从中来，半夜凄声，并非感怀半生，命途辗转，潦倒落魄，困顿流落，不外只是念及相隔天涯之牵挂。字句间，凄凉之意，即使若笑傲江湖评弹莫大先生之二胡过于凄凉，还嫌意境拘窄，但觉悲痛有时无关胸襟，未必乃是豪情已失，不外情切暗伤，不外思念成疾。张卫健曾演绎的电视剧版韦小宝，将此曲前几句作为人物的口头禅，但觉矫作，不伦不类。亦非既定人物本色粗鄙，只是演员自身气质。若是周星驰演绎，倒有几分佯狂诈颠，笑中带泪。至情至性之字句，又岂是庸人之作态。整曲之意韵，不外开腔的那一声唉叹，长叹若岁月风尘扑面，叹，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叹，辗转无期，欢情短，别痛久；叹，月色无边，却若满怀悲凉，纵是良辰美景，却闻秋声悲，秋风嘶声，触动伤魂。秋月盈，满月清风，满腔悲凉，亦只觉凄清。

    而张国荣的演绎，娓娓而诉，少了一份凄厉的酸楚，多了一分袅袅的悠然玩味，但，回看当年风华正茂的他，禁不住，亦是一叹，人世沧桑，弹指刹那，诸多变迁，谁又料及。突然省起辛弃疾词云：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