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浩妹文

    　　虽然是初秋时节却已经有深秋的意味，我最近是感觉无比颓废的，中午起床后就在电脑上整理我的诗稿。正在写自序，就接到弟弟的电话，他告诉我浩妹出车祸而亡，我以为我听错又问一遍，他低声重复一遍。

    我一时竟没有语言，这怎么可能，她才18岁。放下电话，我费力地来到电脑前，我还是无法相信，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见她仍然尖刻地说话的，马上我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自从懂事来我是已经戒掉哭泣的，现在却瑟瑟地啜泣。

    我感觉屋子里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到外面去走路，路上我一想到她将永远离开就忍不住落泪，这时只好蹲在路边擦眼泪。此时路上的汽车竟然如漂浮的一般，我有种恍如隔梦的感觉，总怀疑我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走到一个ic电话厅，我突然想起来应该打电话给大伯，我想他一定悲痛欲绝，人世间还有比父母为子女送终更悲哀的吗？

    我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大婶，我们还未说话就泣不成声，我听到堂弟在旁边劝他母亲不要哭泣，大婶就边哭边劝我，我也劝她节哀。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我了解到浩妹是在高速路上被撞的，现在交警队正在处理，全家人现在都在商量办法，我建议他们找一个律师。大婶问我要不要同母亲说话，我说我打回家电话再说吧。

    挂掉电话，我蹲在电话下啜泣起来，我绕我的住处的街区一大圈回去。我在竭力想同浩妹有关的一切，她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一个姑娘，有着祖父遗传下来的长脸，恐怕有许多追求者的。小时候，在一个四合院中，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们家搬到新房，她们家仍然在老房子就不常见面，我上中学后住校见面的机会更加少，然而见面后却很清热。我在竭力想象我们交往的细节，竟然那样的模糊。

    弟弟打电话给我说她是昨天下葬的，埋怨我昨天手机一直关机。昨天我因为跟琳生气，就赌气将手机关掉，不料却造成这样的结果。想来我同琳也没什么，当时我是立刻原谅她，打过去电话她却不在。生命是这样脆弱，我们幸存的人都应该珍惜人生。我曾经答应琳永远原谅她的错，昨天我居然跟她赌气，当时已经决定再不同她联系，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我本来是一个孔子的伦理主义者的坚决的反叛者，我专门在我的长篇小说巴别塔尖中提出一种弃绝血缘伦理的新的体系，现在我却想应该重新考虑。为什么浩妹的离去让我如此悲痛欲绝，我必须重新审视血缘的存在。

    大婶说浩妹是大前天被撞的，我查看我11号的日记，我要看我当时在干什么。那天凌晨我从恶梦中醒来写诗三首，然后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难道这是预兆吗？中午起床，我居然同一个恶棍一样的纨绔子弟度过整个下午，晚上去上班。不过家人也并没有通知我，这让我非常郁闷。

    我突然记起我还没有吃饭，就到外面去吃饭，饭后仍然感觉烦闷，就到学校去散步。现在正是秋天，她却早在春天就凋零，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我记得爷爷是在我上大一的时候去世的，当时我也没有太过悲伤，关键是浩妹她才正要开始她的青春，听说追她的男生很多，上天怎么这么残忍？

    大婶说这时上天的意志，我真希望真的有一个上天，那样她仍然可以在另外的世界继续青春。操场上，无数的新生正在欢呼雀跃地军训，这让我忍不住流泪，于是赶紧走开。回到屋子，只是呆呆地靠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干。

    于是又出去散步，我到学校背后的旷野中。那里可以感觉到凉爽的秋风，我感觉稍微好一点。远处雄浑的山静静地横亘在云下面，仿佛一个巨大的依靠，我突然想起陶渊明的诗——托体同山阿，假如真的有在天之灵，愿她在天堂安息。

    堂哥曹谁

    2006-9-14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