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王室里的头痛人物,只不过跟康斯坦丁的碌碌无为又好声色犬马不同,阿雷夫虽然放浪形骸,但是他却极顶聪明也极端敏锐,政治和经商的头脑皆属一流。
他父亲之所以会对他头痛,是因为他三番两次表达只要阿雷夫不再声名狼藉,行为收敛一点就会正式立他为继承人,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把未来沙特国王的头衔当一回事。
“别谈我父亲,说说你吧。怎么样,是哪个女人让你如此魂牵梦萦呀?”居然能让一向沉稳如山的弗利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失神,看来,这个女人他有必要好好的认识一下。
“没那么严重,我也只是在广告上见过她,觉得她还不错而已。”弗利索淡淡地澄清,不过他随即发现这么做根本就是越描越黑,阿雷夫眼中的揶揄立即转成浓浓的暧昧。
“嘻,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满纯情的嘛!”他用藏在白色袖袍里的手肘顶了顶弗利索,浓眉下的眼睛眨了眨“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毕竟我们都还是处于对爱情怀有高度憧憬的青涩年纪嘛!”
弗利索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奇怪他怎么有办法把这句话说得那样顺口。他老兄从十五岁开始就做尽所有成年男子该做的事,交往过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怎么能跟他这个连初恋都还没谈过的人相提并论呢?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也并没有刻意隐藏眼中的疑惑就是了。
观察力人微又聪明绝顶的阿雷夫当然不可能读不出他的心思,他当场扬了扬眉高声问:“咦,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同意我的话?”
“是不怎么同意啊。”他毫不掩饰地承认。
“什么?你这家伙”阿雷夫一双浓眉不悦地扬起,正准备上前使出中学时最常用的招数,从后面勾住弗利索的脖子阻挡他的呼吸迫使他改口,这时身后忽然传出一阵轻咳。
他斜眼一看,原来是弗利索的秘书兼管家兼保母的瓦列因,他扯扯嘴角,不怎么甘愿地道:“好吧,看在女王生日的份上,今天就暂且先饶过你。”
弗利索笑笑,不过,他很快就从眼角的余光瞥见瓦列因那怪罪而且相当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立即收住笑容。
说也奇怪,阿雷夫狂野刁悍,心高气傲,他则是儒雅安静,沉默少言,个性截然不同的两人却一见如故。
阿雷夫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在阿雷夫面前也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自制。
虽然他的表现经常是无懈可击,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出于自己身分考量之下的反射性举止,并不是他真性情的写照。
阿雷夫垂眼看了一下来自日本的花车,发现车上的日本女人除了肌肤白一点之外,容貌上并没什么看头,思绪立刻转到弗利索的事情上。
“好吧,言归正传,到底是哪一个明星或模特儿让你心里小鹿乱撞啊?我也经常对萤幕里的女明星和模特儿动心,不同的是我知道怎么让她们从萤幕里走出来,然后像只猫咪一样地躺在我身边。”阿雷夫自豪地道。
“她跟你所说的那种女人不一样,阿雷夫。”灰蓝色的眸子闪著不悦的光芒,而他显然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为了阿雷夫把她跟那些随随便便就可得手的女人相提并论而动了肝火。
阿雷夫侧过脸,俊帅有型的脸上堆满了惊奇。
从他认识弗利索以来,从来也没见他动怒过,不,正确的说,这个家伙天生就缺少人类基本的情绪——愤怒。
面对他看不惯的行为或不喜欢的言语,他最多就是耸一耸肩,然后就是一贯的沉默不语。
想一探究竟的好奇浮上阿雷夫狂傲的灰褐色眼眸,他搓著下巴的胡子,发现事情的有趣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算我失礼,弗利索。”他敛色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对她印象不错,不如把她找出来,先跟她交个朋友,关于这一点呢,我可以帮你一把。”
这个提议让弗利索很心动,他随即想着,如果能跟她一起欣赏伟大的画作,在梵谷画笔下的“星夜的咖啡屋”下喝著咖啡,漫步在郁金香盛开的库肯霍夫公园,徜徉在“罗宫”巴洛克风格的庭园中,体验退去皇家神秘气息之后单纯的美丽与浪漫
如果可以这样
但是,弗利索沉下眼,忽然想起绝对不能让阿雷夫这个猎艳高手认识那么清纯美丽的她,这家伙向来为所欲为,说不定到时候会见色忘友把她据为已有。
这么想着,灰蓝色的眼忍不住盈满嫉妒又愤怒的光芒。
“我想还是算了。”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不在意,目光也避开阿雷夫。
“算了?这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才看上一个女孩子不是吗?为什么不积极一点呢?”阿雷夫忍不住嚷道,旺盛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固执。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在这个对美色向来都无动于衷、近乎圣人的家伙身上发现他也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他可不想让弗利索的被动破坏了他看好戏的心情。
“小声点,阿雷夫,摄影机在拍你呢!”不理会他的低吼,弗利索不疾不徐地提醒他。
“去他的摄影机!”他毫不在乎地啐道。
“咳咳”瓦列因尽可能将咳嗽的声音放大。
阿雷夫立刻扭过头去瞪瓦列因,恶狠狠地道:“你要不要去吃个药?我看你喉咙好像很不舒服呢!”
瓦列因停止咳嗽,一双眼睛却吊得老高。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阵锣鼓声,强而有力的节奏将街道上的气氛带向另一个高潮。
弗利索浑身一震,他看到她了。
穿著艳绿色为底、白色为辅的中国旗袍,头顶橘色皇冠,端庄高雅地站立在用花朵排列成“台湾长青航空”字样前端的她,缓缓地侧过脸,给了他一朵如花初绽的微笑。
大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看台的大理石护栏,灰蓝色的眼闪烁著强烈的光芒。
没有注意到弗利索的反应,正在发牢骚的阿雷夫也被这一支不同凡响的队伍吸引,视线下移至站在右后方那个下巴高高地扬起,神态高傲宛如女王出巡般的女人。
最令阿雷夫感兴趣的是她的态度,她并不像其他人在经过观礼台时会侧过脸来对著他和弗利索致意,她谁也不看,仿佛自己才是应该受人注目的焦点。
那袭合身的旗袍完全突显出她的身材,丰满匀称、玲珑有致,那双在开衩的布料间若隐若现的雪白玉腿更是当场令他血脉偾张,体内的温度大幅窜升。
“搞什么嘛!这样一个尤物居然不是主角,主办单位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啊?”阿雷夫低声喃喃自语。
“你有什么意见吗?”弗利索突然转过脸来,一脸的不满。
“我有什么意见?”
阿雷夫不明白何以弗利索会突然变脸,他又没有惹到他。
“是啊,你对中间那个被选为主角的人有什么意见吗?”弗利索的目光锐利逼人,表情是被羞辱的恼怒。
“我?有意见?”阿雷夫一脸的迷惘,搞不清他干嘛大发雷霆。
他看了看花车上的主角,再转头看着弗利索那一脸要上来跟他拼命的表情,突然,思绪像通了一根电线,顿时明朗。
他又瞄了一眼那个站在正中央的东方女子,虽然不如右后方那个女子那样光彩夺目,不过清丽典雅的脸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宛如出水芙蓉,尤其那抹漾开至唇角两边的微笑,更是让人宛如置身于芬多精弥漫的森林,身心通畅。
阿雷夫灰褐色的眸子一眯,在心中下了结论。
原来如此,这家伙
他紧盯著弗利索的眼,唇边绽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是她对吧?”他沉缓地问。
“什么?”弗利索顿时紧张起来,不确定自己是否已泄漏了心事。
“承认吧,弗利索,你喜欢花车上那个女主角。”他下了结论。
弗利索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不过那不是心事被揭穿的恼怒,而是被拉出迷惑的深渊,豁然开朗的震惊。
是吗?原来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她,并不是他在自我控制上出了问题,而是情感上出了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近日来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感觉也在瞬间消逝,他淡笑着,恢复往昔温煦如风、儒雅高贵却让人猜不出真正情绪的模样。
“是的,我喜欢她。”半晌后,他承认。
在一旁听得很清楚的瓦列因忽然觉得喉咙被自己的痰给哽住。
* * * * * * * *
一推开市府大厅的门,迎面袭来的冷空气毫不留情地刺痛她的手脚,麻痹感迅速产生的同时,高希伦才想起自己忘记拿外套了。
正想转身回去拿外套,却看到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高大身影也缓步朝大门走来,她愣了一秒钟,随即夺门而出。
她不想跟他碰面,害怕跟他的目光接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目光带有某种情绪,说不出那是什么,但她确定那会让自己心慌意乱。
她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在飞机上应付男性客人时可以表现得落落大方,但是私底下跟异性之间的互动却是内向而害羞。
而且她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那就是盯著人家看,她怕他以为她跟会场内那些大胆凝视他的人一样对他有意思。
保持稳定步伐前进的弗利索轻蹙起两道浓眉,纳闷她为什么在看见他之后反而匆促地转身推门而出呢?她没看见他眼中释放出想要跟她认识的讯息吗?
不过,无论如何,他长得并不像坏人吧?她干嘛落荒而逃,一副好像他是前来追杀她的样子呢?
高希伦急速穿越街道,沿著绅士运河的步道走,结冰的路面除了不利于高跟鞋行走之外,更不适合小跑步,然而她却不得不在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之后,跑了起来。
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薄雾,纵使身体快被冻得失去知觉,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热烫目光。
她缩紧肩膀,双臂交抱著,冷得要命,也紧张得要命。
老天!他干嘛一直跟过来啊?他看不出她正努力地想避开他吗?
她原本是想等过了街道之后,他应该就会识趣地回到市府大厅继续他的宴会,而她也可以假装走一小段路再折回去拿衣服,谁知道他竟然一路尾随而来,害她不得不硬著头皮往前走,假装根本不知道他跟了上来。
仓皇的鞋跟踩在步道上的声音在这个人潮散去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清晰,比较起来,跟在她后面的脚步声则沉稳安静得几乎听不见。
要是雷琮?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她跑去勾引那个阿拉伯男子,她又怎么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离开宴会呢?
她咬唇,暗暗诅咒见色忘友的雷琮?。
其实她也知道只要转身面对他,大方地跟他说声“嗨”就行了,但问题就在于她清楚自己无法表现得很自然,面对陌生男人,她就浑身不对劲,与其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倒不如一开始就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既然一开始她选择的是逃避,中途又突然转过身假装这么巧在路上碰到他的话也很奇怪,所以她只好硬著头皮一直逃到底了。
只是,天啊,她的脚又麻又痛,快要不听使唤了,她怀疑自己还能继续走多久。
弗利索紧皱著浓眉,不明白原本只是简单的想认识她的举动,怎么会演变成这种可笑的追逐,他知道东方女性向来保守害羞,但她似乎更严重一些。
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无意义的追逐上,而且她看起来似乎也快冻僵了,于是他大步向前,打算拦住她的去路。
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迅速逼近,高希伦更觉得害怕地企图加快脚步,但失去知觉的脚却没有办法听从大脑的指挥,鞋跟一滑,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这么往绅士运河中跌去。
这时的荷兰虽然已是四月,但是温度却仍然极低,经常是早上出点小太阳,中午下点小雨,晚上却飘起雪。
绅士运河那静止不动的水面在两旁及膝的圆柱灯光下散发出一种神秘沉静的气息,薄薄的冰层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在瞬间碎裂的声响,在女王节狂欢之后的寂静夜里听来格外骇人。
只觉得像是有数万根极细的针同时钻入自己的神经深处,在意识转变得恍惚之际,她听见身边传来另一道冰层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