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夜很静。晚课已经结束了,这佛门净地,只有潺潺流泉声。
穿着单衣的皇上,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树影森然,山岚静好,一轮明月悄悄的从松梢露出皎洁脸庞,是美丽的月夜。
这里比宫里凉快太多了。每次在御书房他都热得猛摇扇,一面挥汗一面批阅奏摺。虽然似诗似歌兼歌功颂德的奏摺总是让他起鸡皮疙瘩,但是起码他有事情做。
一旦闲下来,就如现在,他反而觉得无聊得要命,心里只惦念着今晚不看,明天会更多的奏摺。想到多到会产生山崩现象的奏摺,他无奈的叹口气。
母后爱礼佛,自己礼个高兴不就好了?偏偏要拖他来还愿
皇家一行动,就是大队人马,隆重仪仗,宫民出迎。母后偏爱这套奉承,他心里只为这些白淌的银子心痛。
每年的赋税,官贪三分之一,皇亲国戚贪三分之一,搞到他手里,剩不到三分之一。里里外外偌大疆土都得打点,他已经想破脑袋开源节流,偏偏有个爱花银子的母后
老偷运宫库的宝贝出去转银子填预算的洞也不是办法,但是他哪还想得出其他办法?加税也只是让下面的人多贪些,苦了百姓,于事无补。
在朝倒是有铁铮铮的清官,个个武死战、文死谏,但是除了死战死谏,啥子都不会了。
谁像他皇帝干得这么苦命的?
他还在自怨自艾,门咿呀的一声开了,他有些诧异,他已要就寝了,已经斥退左右,连护卫都远远的守候,是谁不听召自己进来的?
“启禀皇上,奴才有事面奏。”伏在地上的,是他的心腹黄内侍。
“黄内侍,怎么了?这样深夜有何事情?”说起来,黄内侍跟他还有半师之缘。他自幼就蒙黄内侍教导武艺,对他自然另眼相待。
“皇上”黄内侍伏地不起“后廊流泉有祥瑞出,奴才刚刚瞧见了,特来贺喜皇上。”
“祥瑞?”他压根儿不信这套,伸长脖子,只见泉流暗黝,啥也看不见“在哪?”
“请皇上移驾后廊。”黄内侍打开通往后廊的小门,邻近的守卫垂首在一旁看候。
皇上靠在栏杆上张望了半天“黄内侍,你跟朕开玩笑吗?”他笑着转身,突觉心口一凉,只见黄内侍手持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胸口。
痛自然是很痛的,但是他却被诧异镇压住痛的感觉。被自己的内侍刺杀,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个好皇帝,虽然有点鬼脑筋,好歹也是个不错的皇帝;他对黄内侍也一直很推心置腹,所以这次来大理寺迎接礼佛的母后回宫,才会带着忠心耿耿的黄内待。
“奴才该死!”黄内侍眼中泛着泪光“黄家上下十余口人遭人挟持,非如此不可,犯下此滔天大罪,奴才该死”
皇上看着没入胸口的匕首,娴熟武艺的他却想不通,黄内侍的武功远高于他,但是为什么,他偏偏避开了要害,没让他一刀毙命,还将他推入山泉中?
这样他还有万分之一的生机呀!黄内侍为什么他翻落山泉前,看到含泪的黄内侍用相同的匕首自裁了。
一颗溪岩重重的在他脑门撞了一下,也把他的疑惑撞没了
在这之后,遥远的皇宫乱成一团,因为“重病”被送回宫的“皇上”一清醒,吓得东躲西藏,直嚷着:“我不是皇上!我不是!我不是!”* * * * * * * *
林大爷很悠哉的在小瀑布前赏景。天天在名利场上争斗,锱铢必较,总是要放松心情的嘛!偌大的“沁园”他就爱这里。
引大理寺的山泉而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漱石清流,喝点芳香的桂花酿,吟点小诗,很是写意。
诗兴刚起,他才吟了“漱玉奔流泉”马上被“奔”了一脸一身的水花,包括桂花酿和精致的苏杭小点全名副其实的泡汤了。
林大爷没好气的抹去满脸的水花,吐出一口泉水。到底是哪个冒失鬼还真是的鬼!
一具浮尸在清澈的泉中载沉载浮。
“南无南无”他本是医家子,还怕死人不成?念念往生咒不算你钱,安心投胎吧!
他叹了口气,看看泡汤的桂花酿,干脆拿去浇在浮尸上,没想到浮尸居然动了动。
他又叹了口气。真麻烦啊!浮尸还简单多了,差人草席卷一卷,直接送到乱葬岗埋了就好,不用花钱;救这么一个快死的人,得花多少医药费,将来找谁收啊?
他无奈的将那具浮尸对不住,那个快死的人拉到岸边。唔,长得还不错,医活了大概还有回本的希望。
结果,这个好看的浮尸抱歉,快死的好看男人,赖在他家里昏迷了三天,他算盘拨来拨去,越来越多的医药费让他的眉头越来越纠结。
“大爷”小厮知道林大爷心疼银子,怯怯的说:“大夫说好像没救了。”
“我救活了呢?”他瞪眼。开玩笑,花费他这么多银子还敢说救不活!“叫那庸医退我医药费!少一毛我拆了他医馆!”
唉,他就是讨厌把脉抓药金针那些你簦?挪幌胱约阂降摹?br />
结果,这个好看的、快死不死的男人,居然让他救活了。
现在,他已睁开了眼睛唷,这男人的眼睛真是漂亮啊!
两个好看的人对望了半天,那男人只说了三个字:“我好饿。”
等吃了将近半桶的饭,这个男人才结束了埋头苦干的状态,疑惑的抬头“你是谁?”
“大伙儿都叫我林大爷。”他气定神闲的拨算盘“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这欠条总得有名有姓。
“是个很艰深的问题。”好看男人愣了一下“我得想一下,我是谁啊”还真的很艰深啊!林大爷深深的叹了口气,检查他额头的伤。唔,大约是碰伤了脑子,一下子失了记忆。
林大爷三两下写好欠条,放在这好看男人的面前“这位爷,不管您记不记得自己是谁,这欠条您非盖手印不可。”
“欠条?”男人瞪着天文数字发呆。
“可不是?”林大爷拨着算盘子儿“这是医药费、食宿费、看照费、服饰费,还有为了救您我没办法出门谈生意的损失已经跟您打了折扣,意思意思就好了。”
“但是我我”那好看男人吞吞吐吐“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银子要往哪儿找啊?”
“做工抵吧!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林大爷很诚恳的说。
看了看那笔让人发昏的天文数字,好看男人咽了咽口水“我得做多久的工才成?”
“要看你能做什么了。”林大爷摇摇头,这笔生意真是亏大了“若是当帐房先生,大概五十年就还清了。”
五十年?!五十年后他还活着吗?“有没有其他的选择?”好看男人硬着头皮问。
“有。”林大爷愁眉苦脸的说“若是当小厮、长工,恐怕你得还个三辈子。”
好看男人干笑了起来“我能不能不盖手印?”
林大爷也跟着笑“恐怕不能。”迅雷不及掩耳的,他拖了那好看男人的手按了墨,盖在欠条上。
?g?他的终身就这样卖了?“你至少也等我想起我是谁!”好看男人叫了起来。
“就怕你想起来的时候翻脸呀!”林大爷吹了吹墨“没个名字也不好称呼。跟着我家姓林,你就叫林?吧!”他在欠条上面写下娟秀的字体:林?。
林?呆了好久,呆到林大爷拿了那张欠条走了,他还傻愣愣的发呆。
喂!这样怎么对?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卖身了!“我不叫林?呀!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自己做决定。林大爷~~君子不是施恩不望报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大爷好脾气的转头“这是你要学的第一课,我林某从来不是君子,我是生意人,还是很奸诈的那种。”他朝他摆了摆手,举步离开。
这单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赚头?林大爷没有什么把握的摇摇头。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仔细看过林?的衣物,发现他的单衣乃是上好宫缎所裁制的。
能穿到这么好的衣服,右手又有惯拿笔的薄茧,想来不是豪门,就是世家,不趁林?糊涂的时候多敲一点,有违他奸商的盛名。
林大爷带点邪气的笑漾在唇边。这位俊朗优雅的爷儿,容貌宛如闺中静女婉约娇柔,总是引得一票好男色的富贾纨绔子弟垂涎不已;但是海一般的深沉心机,却让错把他当娈童男宠的大爷公子们吃尽苦头,赔了大把金银珠宝,才大大的懊悔错看了这个精明阴狠的生意人。
说到京里姓林的不少,但是提起“林大爷”大家也只会想到住在沁园的这位奸商巨贾。说相貌,就是当今的贵妃娘娘也没那么好看;说到赚钱,就算是铸铜司也没他那么会挣钱。
当初他来京中的时候,不过是个少年公子哥儿,听起来倒像是跟神医林府有些渊源,据他说,林府是他远亲,给了点资本让他做生意。
这么个俏生生、水嫩嫩的小公子哥儿,多少豺狼心的歹人故意亲热着、巴结着,给些小甜头想趁机吞了他那丁点儿资本,什么龌龊手段都出笼了,哪知这个小公子哥儿饵是吞了,偏偏不上钩。
请客,他一定到。管他春药、迷药、乱七八糟药下在酒菜里,他一样谈笑风生,到他告辞还当那些是补药,一点妨碍也没有。
招他看货,他也一定到。故意卖他些劣货,他也笑笑的挑选些买了,最让人跳脚的就是这个。明明卖他的是劣货,他就是有办法卖出去,卖也就卖了,还可以卖出令人吐血的高价。
有回卖他一批破茶碗,这批破茶碗是从一个病死老头那儿买来的,他们故意诳他是古董,敲了他一大笔银子,哪知道他反而多出两成,全包了。
转个身,他拿去给人鉴定,说是高丽茶碗,价格翻了十来倍,赚了好几翻不说,还靠这批破茶碗打进了富商圈子,站稳了脚跟。
抓住了这富裕风流时代好鲜尝新的需求,他勇于接受四海港口、丝道旅人的货物,他眼光独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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