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倒有脸跟个小孩子过不去,还被个小孩儿给打了,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可不就是活该么!
麦嬷嬷眯了眯眼,一点儿生不出同情来。
边城的日子寻常的很,沉香的活计说来不多,每日都是那么些个。前天夜里备好国公爷第二日要穿的衣裳,放在内室,大早上的端了热水毛巾子进去,再将送来的饭菜摆放整齐,等着国公爷自个儿吃饭,把人送到门口,就完事了。
至于余下来一天,除却午时雷打不动的给往城外营里送趟食盒,别的就没什么要紧的啦!
额,好吧!其实还有——
沉香来了这么些日子,麦嬷嬷瞧着沉香是个有章程的,虽说做事总是慢半拍,可行事妥帖,没甚错处……这就足够了。
麦嬷嬷心中自有成算,他俩年纪大了,眼睛瞅着东西也有些发花,府里一干事宜,账本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可好,来了个沉香丫头,又有国公爷前头暗示,麦嬷嬷也是个妙人儿,自是毫不留恋的把家里账册一股脑的丢给沉香,自个儿则坐在一旁,瞅着沉香不明白的地儿指点一番,直看着沉香从磕磕巴巴到熟练无比,全然上手了去,这才彻底撩开了去,自个儿只在家里,乐呵呵的享清福。
沉香坐在后院辟出来的小书房里,看着桌案上厚厚一沓的账册,神情专注。
沈家家大业大,家里产业铺子田庄也多的很。不然,府里的一应吃喝开销,如何能这般大气从容。
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一排一排,沉香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屋子西边儿软榻上闭目小憩的麦嬷嬷,轻轻呼了口气,再次低下脑袋。
她不是不是好歹的人,自是知道账本这东西有多重要,在京里国公府,后宅一应用度的钥匙账本什么的,可都是牢牢攥在太太手心里,平日里只几个心腹帮衬着,手中权柄半点不愿往外头撇,可到了麦嬷嬷这儿,却是眼都不眨的全都交给她,旁的不说,只这份信任,便叫她不得不用尽心里,全心全意的对待。
麦嬷嬷是个心肠温和的,刚开始还以为她不怎么识字,便指着账本上一个一个教给她,半点儿不耐没有,就算有哪儿看不明白的,也是一遍一遍的跟她讲,那份用心,只叫沉香觉得自个儿若是学不好,都对不起麦嬷嬷这份用心。
其实,她没敢跟嬷嬷说,她是识字的,当初跟着老乞丐天南海北的跑,老乞丐时不时就得消失一段时日,他也不耐烦多说,只留个字条给沉香,可沉香那时候才多大呀,根本来不及识字呢好吧!当然是看不懂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只得呆在原地一日日等着,等着老乞丐回来。
可一等就是个把月,她呆在山林里,不敢出来,怕烧了房子的事儿有人逮她,愣是不敢乱走乱跑。
就在这段时日里,沉香学会逮蛇烧着吃,也学会抓野鸡,烤着吃……很多很多,她都学会了,最后好容易等到老乞丐回来,却是灰头土脸的,那老乞丐也是气狠狠的揍了她一顿。
然后,二话不说,不知从哪里掏了本书出来,叫她每日学五十个字,学不会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说,还得挨打。就这么几年过去,她认得字越来越多……
只是这话没法跟麦嬷嬷说,她只能心里憋着劲儿,努力把手头的事儿干好,好叫嬷嬷省心些。
屋子里静悄悄的,徒然外头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麦嬷嬷眉头微皱,睁开眼望向门口,沉香也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翠绿色比甲的丫头一路小跑进来,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对着屋里二人团团行了个礼,脸蛋潮红,却竭力缓下气息,回禀道:
“嬷嬷,沉香姑娘,京里来人了。说是太太吩咐的,给爷捎带些趁手的东西。”
给爷送东西?还趁手?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她知道什么东西爷用着趁手?
麦嬷嬷听到嘴角微咧,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嘲讽,撑着慢慢坐起身子,语气仍是一贯的温和,问道:“人迎进来没有?都送来什么东西?”
那丫头低着脑袋,声音恭敬回道:“回嬷嬷,人,人不用迎,自个儿就进来了,送来的东西,就一个箱子,里头装的什么,奴婢不知。”
麦嬷嬷笑的饶有深意,只注意到前半句,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不用迎呢,可是你们伺候的不好,惹了人家生气了不是?”
丫头听的浑身一抖,心里头猛然一跳,大着胆子抬眼瞥了眼,见卖嬷嬷笑呵呵的,没有生气,这才深吸口气,飞快回道:
“不是,是,是门房不认得来人,说是不能凭着他们一张嘴就信,请他们稍等片刻,往府里通报一声,可外头领头的嬷嬷不乐意的,当即撂下脸色,说是门房有意怠慢,不将太太放在眼里,也不愿意再等,便要闷头往里头闯,门房要拦,那位嬷嬷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在大门口骂骂咧咧的,嘴里说的都是咱们边城这边儿不敬太太的话,眼瞧着要闹将起来,正好府里有人远远瞧见,认出那嬷嬷,给门房报了信儿,再不敢阻拦,好生生的将那位嬷嬷带着的人给请进府里……”
丫头声音清脆,一字一句说的明明白白,想听不懂都难。
沉香早就起身,走到麦嬷嬷身边儿,给她轻轻拍着背顺气。
面上表情虽是木木的,可声音清浅里含着担忧,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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