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我这样,真的很难看吗?”
“丑死了。”骆海棠拿一柄铜镜递给可卿,让她亲眼瞧瞧这些天来她将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模样。
秦可卿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抚着自己凹陷的面颊。
怎么会这么丑?怎么这么丑!这样的她怎么有脸去见文阔?
“我差人给你送碗粥进来,你趁这些天好好地滋养身子,别再使性子不吃东西。我想,经过几天的调养,你还会是那个丰纤合宜的俏佳人。”她安慰她。
秦可卿终于安心地展开笑颜,紧紧抱住好友。“海棠,我真不知道我如果没有了你这个好姐姐,那我该怎么办?”
秦可卿的话让骆海棠感到难过。她不知道她答应可卿去见卫文阔是否真的做对了?那一天在迎春院里见着了他的无情与冷酷时,她曾暗地里再心中起过誓,发誓从今以后要将卫文阔遗忘,不再见他,不准心里在有他?而这样的信誓旦旦才过了短短半个月,她便自毁誓言,答应可卿去找卫文阔,这像征着什么?而违背誓言的自己,又会遭受什么样的天谴?骆海棠的心无端地起了冷意。
“少爷。”
“嗯。”卫文阔头都没抬地直往自个儿的房里走去,后头跟着亦步亦趋的总管事。这三天,朝延内官拜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在皇宫里跟皇上商谈匈奴犯境的问题,他是一品武将,更是推卸不得。连着三天的商议累都把他累死了,所以现在回府,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至于总管他睨了眼在他身后跟着的总管事。“希望你真的有要事禀告。”不然的话,他真的会把他这个总管事给换掉。卫文阔微微弓起眉头,透显出他的要胁。
总管事露了个苦笑,开始数着主子不在这些天所发生的事。“马家公子要少爷回来后尽速与他联络,马公子说是有关西郊那块地的事。”
“知道了。你帮我约马公子今日酉时凤凰楼见。”卫文阔到了房,拍开门后,便开始脱他的衣袍。
主子准备要歇息了,总管事知道;于是,他加快禀告他所要说的。“三天前,程、林两家小姐分别差人送来了诗词一首,谜题一帧。”
卫文阔的眉头又蹙上。“找个人分别回诗给程、林两家的小姐,至于猜题,就把它公布在院内,看家里有哪个人可以解的。”
“日前,沈家二姑娘送来的诗,少爷也还没回。”
“那就一道差人回了。”卫文阔的眉皱得更紧了。怎么在家等他的全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别的吗?”
“有的。”总管事看主子一脸的不耐,他小翼翼的从背后拿出一幅画,问道:“这是怡红院里的孟姑娘差人送来的丹青,不知道少爷要将它挂在哪里?”总管事将画摊开来。
卫文阔看到了画中有个嘴角、眉梢含着薄怨的女子,她的表情像是在嗔怪这些日子,他没能去见她。好面熟!画里的美艳女子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在哪呢?卫文阔拧紧了眉头,想得好仔细。
总管事提醒他:“孟姑娘是怡红院的当家花魁。”
“孟仪君。”卫文阔一拍大腿,幡然醒悟。
总管事笑得很无奈。前些日子少爷还是人家孟姑娘的座上客,才短短的几天没见,就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卫文阔只是侧着头,仔细凝望画中的美人儿;他从来不晓得孟仪君还是个才女,竟画得一手好丹青,她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就挂在这吧。”他要仔细地再看看她。
总管事很明显的感到讶异,因为以往那些送上门来的丹青墨宝,少爷总是不珍惜地丢给下人,没想到这一回,他却要他挂在他房里!莫非
“你不觉得孟仪君长得相当美丽吗?”卫文阔开口理清总管事的疑惑;他留下它不为其他,而是它真的很赏心悦目。但,在他跟前的女人,哪一个不美?哪一个不让人赏心悦目?为何他独独对这一幅画有了兴趣?卫文阔抬起眼,又看了那幅画一眼。他看到她婀娜多姿的体态、冶艳的面容,这些都不是他所喜欢的;他目光辗转搜寻,直到他看到了她的眉、她的眼。他笑了。就是她眉宇间的薄怨挑起了他的兴趣。这画中的孟仪君就像他所有交往过的女人一样,明明跟着他是不快乐多于快乐,但,她们却乐此不疲地任由他将她们玩于股掌之中;这是什么心态?他的手抚上画中的愁眉,突然大笑开来,而后,一个张手,他将那幅画撕得稀烂。
卫文阔的善变震惊不了总管事,这不是因为他太过镇定,而是自从一年前少爷休了少奶奶之后,少爷是过惯了这种人前人后不一致的生活。少爷为什么要这样放荡自己,任自己沉沦。答案没人知道,就如大伙全不明白当年少爷是那么的爱少奶奶,却又为何在成婚的一年后休了少奶奶?休妻的人是他,而表现得不甘心的人也是他。少爷他到底是在想什么?总管事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主子。
“没事的话,出去吧。我想歇息了。”那画中女子愁眉紧蹙的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不该想的人,这把他的心情弄得很糟。
总管事没离开,反倒是上前一步,告诉他:“有位姑娘想见少爷一面。”
卫文阔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声音粗暴地吼着:“我现在没心情见任何人,叫她走。”
“没用的,那位姑娘意志坚决,她说她没见到少爷的人,她便不走。”“那么就让她等吧。”他翻身上床,闭上眼,不打算再讨论这个早已有了结论的话题。
在以往,总管事便该识相地离去,让主子休息,只是“那位姑娘等少爷等了三天。”她坚定、固执的模样,不像是劝说得动的人。“外头的太阳好大。”总管事担心那姑娘的身子会受不住。
但卫文阔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径是冷酷地开口:“你不都说她已经等了三天了吗?那么让她多等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的,不是吗?”
“出去吧。”他的声音冷凝,彰显出他的不悦。
总管事不再多说。看来那位姑娘想见他家少爷一面,还得少爷心情好的时侯,她才能如愿。结果卫文阔不是让骆海棠等一、两个时辰,而是让她又等了另一个三天。
“叫她进来吧。”他倒想瞧是哪一个痴情种这么有耐心,一等就是六天。
骆海棠被安排在会客厅里与卫文阔相见。她一进门,就瞧见他颀长的身形卓立在背光的窗格前,光影打在他脸上,他周身像环着一圈光环似的,而他嘴角、眉梢带笑的模样,温柔得像是一缕和风,暖暖地吹拂,将她的心湖吹皱。慕然,骆海棠心房一抽,有着窃喜。她还是为他着迷,不论他对可卿是如何的恶劣,她看到他的时侯,她的心还是会为他狂乱
“你来就是为了瞪大眼,傻傻地看我?”卫文阔冷哼出声,言词里有浓厚的鄙视。他不懂这些姑娘为什么明知道接近他没有好下场,却偏偏像飞蛾扑火似地趋近他身侧。
骆海棠羞红了脸,她低着头猛摇。“不,我来是为了”她吞吞口水,要自己坚强点,别让他给看扁了,毕竟可卿的幸福得靠她去争取。
骆海棠勇敢地抬起头,面对他眼底的烦躁。“我来是请你去见可卿一面。”
“可卿是谁?”他问得理所当然。
骆海棠惊愕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可卿是谁?
“可卿为了你反抗爹娘,为了你被软禁,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而你竟然问我‘可卿是谁’?”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她的眼神像在指控他。卫文阔不耐烦的打断她的叨叨絮絮。“我不想知道你口中的可卿为了我牺牲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口中的可卿是谁?如果你不愿说明,那请你别浪费你我的时间。”他旋身出去,想送客。对于他不想见的人,他压根没打算堆起笑脸来敷衍。有人说这样的他很冷酷。他知道,但却不在乎;因为这些年来,他已渐渐学着让自己多重视自己,不理会别人。这是哪时侯养成的习惯?卫文阔蹙起眉头,想着自己。好像是打从聂四贞爱上契丹头子兀烈纳,执意要离开他时,他才懂得人要爱自己远过任何人,这样才不会被伤害,所以这些年来,他游戏人间。他不在乎流言,不在乎别人将他卫文阔传得如何不堪,但,他却难以忍受这位姑娘的指责;她的模样像是指控他欺凌了她的朋友的感情,复而不加以珍惜。难道她不明白不是他爱招惹她朋友,而是她朋友千方百计地缠上他吗?卫文阔的眉嫌恶地拧上。
见他面露冷凝颜色,骆海棠慌了,连忙快步绕过他,挡在他面前。她告诉他:“可卿就是那个你说你爱她的那名姑娘。”他该记得的,毕竟可卿的爱很傻、很执着的,试问有哪位姑娘家会因为爱他而追他追到了烟花地?她的急急解释惹笑了卫文阔。他的嘴角勾勒着一抹邪恶,他问:“你可知道我对多少个姑娘说过‘我爱你’吗?”他笑容一敛,表情似思索着,忽地,他又开口:“好像允诺我会娶她的人也不少。”他眉峰一扬,问她:“那你到底是在说哪一位?”
他毫不避讳地细说自己的风流韵事,说出他的游戏人间;而骆海棠却必须以手捂着口,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这一瞬间,她竟难过得听见自个儿心裂的声响,那是一声声的在叫痛啊!她的手紧紧地抓在胸前,抑住那种刺痛的情感。她捂口捧心的模样像是她才是那个最承受不了他的邪恶、他的坏的人,而她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却很意外地撞击了卫文阔的心。
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卫文阔半迷起眼思索着。他脑中忽地闪过一连串的画面,地点是在迎春院,当时他怀里抱着一名当红的艳妓,一名女子闯了进来,叫喊着:“你说过你爱我的!”他看到那名女子的绝望,看到她冲向那艳妓,看她掴了那艳妓一巴掌,既而场面一片混乱,那是他头一次看见女人打架,而且还是为了他,但他却事不关己地穿戴衣物;而后,他又注意到在被冷落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紧紧地锁住他,那眸光有初见他时的喜悦、有看破他真面目时的心碎与绝望而那双眼睛就像她现在的目光卫文阔回神,两双眼直直地盯住骆海棠。他问:“叫什么名字?”
“秦可卿。”
“不。”他摇头。“我是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他想要知道的人是她。
他想要知道她是谁!为什么?骆海棠猛然退了一大步,抬起惊惶的眼眸看他。而他勾着嘴角笑,那笑就好像她头一回见到他那般温煦。不!骆海棠摇头,想晃掉脑中所浮现的那一幕。她不该再想起那一幕的,她告诉过自己,她不该再爱这个男人的。
她拚命地摇头的模样是在极力地想摆脱什么。“你想忘记什么?”卫文阔突然欺近她,问她:“你拚命想晃掉的是什么?”
他的身影笼罩在她的上方,那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吹拂在她的上方,悄悄地激荡了她的心,让她原本自为平静的心泛满了涟漪。她怎么能让他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左右了她之前的决定!
骆海棠慌张地痹篇他的眼神,开口对他说:“你不用知道我的一切。”想到了可卿,她突然有了勇气,既而她坚定、明白地告诉他:“你该知道是可卿爱你爱得不可救葯,她为了你跟秦伯父起了冲突,现在被软禁在家,你该该”他一步步地欺近她,让她无法将她所要表达的说得完整。
“你别靠近我。”她闪身躲开他,不让他身上迷人的气息扰乱她的心。他让她逃。只是,他仍站在远处问她:“你为何而来?”
“我说过了,你是为了可卿来的。”她是来这劝他接试粕卿的那份痴心,她说过好多回了,怎么,他一次都没听进去吗?
“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为了自己才来的。”
“你说什么?”她惊愕地看他。
他嘴角又浮出那抹邪恶的笑来。“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是为了想见我,所以你才来的。”
骆海棠倒抽了口气,身子惊惶且踉跄地退了退。“我没有!”
他不理她的反驳,径自说他认为的。“你知道自己不该爱上像我这样的男人,所以一再地阻止了自己的爱慕,但你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你的心。你一方面要自己别来找我、别再见我,但另一方面,你又利用了你好友的感情,说服自己是为了她才来的;其实事实的真相只有你自己才明白,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自己,所以才来见我的。”在她眼里,他看到了属于姑娘家的迷恋与羞怯。
“你胡说,你胡说!”骆海棠捂住耳朵,不听他的胡言乱语。他好可怕,好可怕的,因为,他有颠倒是非的本领。
“我不要听你的胡说八道,不要听你的颠倒是非。”她猛摇头。“我来错了,来错了,我不该以为可卿的痴心会让你明白你是个多么幸福的男人,我不该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劝得了你回头。”是她高估了自己,而错估了卫文阔的无情与邪恶。她转就要逃。
他一把擒回了她,他圈住她的手,让她面向他。“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胆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你没有想见到我的意思,那么我就放你走。”
骆海棠频频吸气,她瞪向他的眼,大声地吼着告诉他:“我没有喜欢你,我也不是为了想看到你才来见你的!”这样,他可以饶过她了吧。
卫文阔的手紧紧不放,两道剑眉一敛,低斥着:“你骗我。”她胆敢睁眼说瞎话!狠狠地,他的唇吻上她发颤的两唇瓣,掠夺她口中的气息,一点一滴骆海棠觉得自己软弱了;她的手没办法使力将她推开,她的心拒绝不了他的唇。这样的她好糟糕,是不是?
他放开了她,手勾起她带泪的面庞。“再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你不喜欢我。”
他是在虐待她,是在欺负她,是在报复她刚刚所说的谎话!骆海棠觉得他好可恶、好残忍。她抡起拳头用力捶打他厚实的胸膛。“我讨厌你,讨厌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为什么?”她拚命地打他,拚命地控制自己拒绝他;但,当他的手环住她,搂她入怀时,她却只能趴在他温暖的胸膛哭泣猛地心一惊,她泪眼模糊地仓皇推离他,转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