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兀烈纳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少妇身上。
她褪去了少女的装扮,绾起了妇人髻,那轻盈纤细的侧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小四儿?鸲嗄旰螅沼谠俅斡胨喾炅耍〔恢庑昀矗每珊茫?br>
聂四贞隐隐察觉到不对,习武多年让她比别人多了分敏感,像现在她就觉得在这热闹滚滚的市集有道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是谁?为何要跟踪她?
苞踪她?没理由的,不是吗?她仅是一名普通的妇道人家,没什么值得让人觊觎的,该是她多心了吧!
聂四贞试图放松心情,随意逛逛,然而那份被监视的感觉却愈来愈浓,那种不安是愈来愈强烈冷不防地,她回过头去,寻到了那道视线,猛然对上却发现是──兀烈纳!
他褪去了军袍,换上宋人商贾的衣衫,当年在他身上的霸气已不复存在,有的是他挺拔的英姿与桀傲不驯的眉宇。
见他颀长挺拔的身量缓缓地走近她,四周的嘈杂静了下来。两人四目交接而望。难以置信的是,阔别三年之后,她还能与他再相见。
她想开口,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然而一张口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对他的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近来可好?”
是他先开口化解了彼此的尴尬,然而她却无法松口气,只因他嘴角挂的仍旧是那抹冷嘲的讥笑。
他仍旧是恨她的!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对他。“嗯你过得可好?”
当初她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时,爹爹果真如兀烈纳所言已平安无恙回到府中。
她问爹是如何逃出远营的,爹只说有位姑娘救了他。
姑娘?
她仔细想想,在辽管内有哪位姑娘有勇气与本事去牢里救她爹的,除克图公主之外没别人了;但,克图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了几回,疑虑总无法得到个解决,倒是从营区里传来有关兀烈纳的消息。
当时宋营内人心振奋,直说兀烈纳因通敌罪被判了刑。
通敌!
当时与辽国正在作战的就只有宋国,那么兀烈纳的通敌之罪岂不是为了她!
当夜她向爹告了罪,细数她与兀烈纳的一切,言明她要潜入辽国救出兀烈纳的决心,这让她爹爹愤怒不已,将她软禁,且以断绝父女关系为要胁,逼她不得返回辽国。
后来是她娘心肠软,不忍心看她天天以泪洗面,偷偷地放了她。
她知道这一走,这个家她是再也回不得了,然而为了那个令她牵念不下的男人,她还是选择离开了爹娘,冒险乔装潜入辽国,城里的人对兀烈纳被判死刑的事议论纷纷。
她在城里待了大半个月,企图在兀烈纳处刑之日救走他;然而却有十来个蒙面人先她一步,将兀烈纳给救走了,而她也失去了他的下落。
而今他却一如当初,彷如神祇般的站在她跟前,这一切不是她在作梦吧!
她的手伸了出去,想去碰碰他,想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幻一场。
然而她的手才到半空中便被他攫获。
“你跟我来。”他将她带到人少虚的角落。
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地将他的小四儿看个仔细。
三年了,三年来,她的容颜一如他的记忆,不曾改变,只是她头上所梳的妇人髻着实令人感到刺眼。
“你仍旧是卫文阔的妻子?”他问出心底的疑问。
聂四贞的眉宇包含了满满的笑意。“不,不是。”她与文阔之间在三年前她去辽营找他时,就已经结束。
他的眉头蹙起皱纹。“那你的妇人髻?”
“我已为人母。”
已为人母!
他的心蓦然一紧。“想必是另觅良人而嫁了!”深深吸了口气,他嘴角又浮出惯有的讥讽。“那人的身分想必比卫文阔来得的崇高。”他冷言冷语地嘲讽她。
“不,不是的。”她急急地想跟他解释那个孩子是他的。
“不”──他却打断她的言语。“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反正我们早就是陌路人,今日相逢纯属巧合。”
“巧合!”她低喃地重复他的话,目光茫然而无措。他口中的巧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兀烈纳的食指一比,指向前头的绣坊。“我的妻子就在绣坊里挑绣线。”
聂四贞的心沉到谷底。“你已娶妻!”她唇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
他朗声而笑。“当然,兀某都已经三十有四,再无妻室岂不是要无后?怎么”──他的眼轻佻地勾向她。“四姑娘以为在下会为了你而终身不娶妻?”
聂四贞尴尬地摇了两下头。“这倒不是。”当初他把对她的嫌恶表达得再清楚不过,她怎么敢奢望他仍旧为她守候,只是──“我听说你被判了通敌罪。”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为了她。
“误会一场罢了,试想我兀烈纳岂会为了人而犯下这杀头的罪?”
“是呀”她的回应有若蚊蚋。是没有人能让他犯下那罪无可赦的错,而她怎能如此奢望他是为了她!
她的口吻幽凄凄的,他禁不住就要搂她入怀;然而当年被她捅下的伤,伤痕至今仍末愈合,每一提起她,他的胸口总有令人挫败的痛,那痛一再地提醒自己──小四儿纵使爱尽天下人,也不可能接受他。
最后他只能强抑住搂她的冲动,口吻轻淡地问她。“你相公待你好不好?”
“好,再好不过了。”她撒了谎。
如今他已另娶妻室,对她的爱早已不复存在,若再提起虎儿,只是让彼此更尴尬,何必呢?
倒不如像现在,让他误以为她已另嫁良人,彼此少了牵挂,这样结束会容易一些。
小四儿虽已为人妇、为人母,但看着牵系自己多年的人儿,兀烈纳仍想说些什么,好多留住她一会儿,但另一头却传来一名丫髻急急的叫唤,唤回了小四儿的目光。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丫环的眼泪就快急得掉了下来。“小小姐走丢了。”
聂四贞的魂魄全被这消息给震住了。“在哪儿丢的?”
小丫环眼一闭,泪水马上掉下来。“在四来客栈里,小小姐说她肚子饿想吃小金塔,小的便带着小小姐进入客栈,怎么知道才一眨眼的工夫,小小姐的人就不见了。”
“可有在客栈的四周找找?”
“全找过了,就是不见小小姐的踪影。”
再也顾不得与兀烈纳寒暄,聂四贞急急地向他颔首示意。“对不起,不能招呼你过门做客。”
兀烈纳了解它的心急。“我明白,你找女儿要紧,倒是这事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他本能地想帮她。
“不!”她急急地拒绝了。
兀烈纳的眉拧斑弓起。“怎么,三年不见,我们之间已变得如此生疏!”所以她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愿与他有所纠缠。
聂四贞垂下头,摇了摇。“你误会了,我不是有心拒你于千里之外。”而是见着了虎儿有着相似于他的蓝眼珠,兀烈纳会起疑心的。
他以为她的难言之隐是为了她相公,是为了避嫌。
兀烈纳点点头。“不用说了,我明白,你去找女儿吧,珍重!”
“再见。”说完,聂四贞便奔了出去。
兀烈纳看聂四贞如此心慌的模样,心里泛起了苦涩。
瞧小四儿这般着急的模样,她应是很在乎她的良人,而她的日子想必该过得不错,看是再无他介入的余地了。
他转身与她背道而驰,往关外的方向走去。
这次入城是为了再见她一面,瞧她过得好不好,而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该离开了;只是这一条没有小四儿相伴的往后日子突然好遥远、孤独就在城西的地方,兀烈纳看到了一幅画面,拖住了他原该赶路的脚步。
那是一个扎着麻花辫,不及两尺高的小女娃,个儿小小的她被一群比她稍大的小男孩围着。
那群小孩仗着人高马大,不停地嘲笑那个小女娃是──“没爹,没人要的小虎儿”
小女娃气呼呼地持着木棍,挥一挥。“虎儿才不是没人要,虎儿的爹在好还好远的地方。”
“好远好远的地方是哪里?”那群仗势欺人的小孩犹不放弃地奚落她。
瞧他们穷追不舍的追问,小女娃急了,只能跺跺脚。“好远好远的地方就是好远好远的地方嘛,你们怎么这么笨。”
“说我们笨!”小男孩们嗤之以鼻。“说你没有爹这才是真的哩!”
小女娃这下子是真的气到了,也顾不得她人小、腿短的,拿起手中的木棍,劈头就往那带头嘲笑她的大男孩打去。
于是双方人马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只是人数是一比三,小女娃不仅个头比别人小,就连势力都单薄得可怜。
兀烈纳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介入他们的争斗。他转个身,兜了过去,大喝一声,吓走了那三名小表头,护住小女娃。
他欺身走近她,瞧见小女娃的麻花辫已散落两颊,白净的脸庞和上了灰泥,而令他更为讶异的是,小女娃全身上下有着明显的打斗伤痕,她却一滴泪也没落下。
她昂着头,抬起了坚毅的心下巴,傲气的模样令人咋舌。
这女孩早熟得不像是个娃儿。
他好奇地蹲下身子。“小丫头”──他试着开口跟她说话。
小女孩撇过头去。娘说不可以跟生分的人说话,而这位叔叔她连见都没见过,她不能理他。
兀烈纳见她脾气执拗,而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多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也没勉强她,是以站起身来便欲离开。才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回头,是那个小女娃在后头跟着。
他又蹲下来,招呼她。
而她却只昂起骄傲的下巴面对他,仍旧不说话。
“娃儿,你为什么跟着我?”
小女娃的眸光挣扎了一会儿,才扬起清悦的童音。“我肚子饿。”
“你要我买东西给你吃吗?”
小女孩甩都不甩他,迳是昂头对着另一边的天空说:“我肚子饿。”好像这样天空就会掉下食物给她吃似的。
兀烈纳被这小女娃给搞得哭笑不得。
他点了点她的鼻头。“小心点,当心老天爷真的听到你的话,赏下一坨鸟大便来给你吃。”
条地,小女娃闭上了嘴,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坏心叔叔,说这么恶心巴啦的话来恐吓她!
兀烈纳蹲下身子,跟她打个商量。“我依你的愿去买东西给你吃,但,你得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娘说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她可是很听她娘的话,不为别的,就怕她娘手中那根竹藤,咻咻咻的,抽得人家的屁股好疼的。
“叔叔不是坏人,叔叔是想送你回家。”
“娘说坏人脸上又不会写上‘坏人’两个字。”小女娃倔强得很,心中帖记着的是娘亲的教诲。
兀烈纳站了起来。“好吧!那我就不理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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