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曾动摇,但她已经作出了选择。
答案是:“再见,康平,有机会的话,欢迎你到英国来拜访我。我希望你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匀”
“我该走了。”她绕过康平,往关口走去。
康平想要捉住她,不让她走。但他没捉住。
康平大声叫唤道:“匀,为什么?给我一个答案。”
但她一直走,一直定,始终没有停下来。她知道以后康平自会明白,她希望他可以过得更好。没有她,康平会比较幸福。
夜色里,一架飞往伦敦的末班班机缓缓飞向天空,康平颓然地将脸孔埋进粗糙的掌心里。
泪水浸湿了他疲惫的脸庞。
一双纤瘦的手臂搭住他的肩膀,他没有抬起头。
佳良半跪在他面前,轻轻将他搂在胸前,给与一个刚刚失恋的男人大姐姐式的安慰。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随手拾起一块石头丢进海底,脸上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夜很黑,海潮很大,现在是涨潮时刻,海滩再过不久就会被海水给吞没。
佳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天这么黑,待会儿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雨,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很忧郁,对她来说还不算很认识的大男孩。
她向来不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凡事习惯大而化之的她,有时候也可以很冷血。
通常这个时候,她已经洗完澡、吹乾头发,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按著电视遥控器;或许看一些冷笑话节目,再不然她也应该躺在床上,脸上敷著小黄瓜片,翻看最新一期的柯梦波丹。
反正,不管她待在家里会有多无聊,她就是不应该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种地点。
然而在目睹康平被女友抛弃的伤心模样后,她就知道她没有办法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同情兼安慰后,转身走人。因为她良心不安。为了往后睡觉能够安稳,她现在就得尽力弥补自己心底那一点点的不安稳。
但是风愈来愈大了。而失意的男主角除了刚刚那句“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以外,就闷著葫芦不说话了。
亏她还善解人意地带他到海边来,没把他扔在机场自行疗伤。他闷著不说,伤口怎么好的起来呢?
佳良抚著被冷风吹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忧虑地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海面上那片乌云是不是正在往这方向移动啊?待会儿会不会下雨呀?
偷偷瞄了康平一眼,佳良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陪他一整夜是没关系啦,可是海水在往上涨了耶。
看来带他来海边真是失策。
“咳咳、咳咳”犹豫半晌,佳良故意咳了几声。
偷瞄他一眼。
没反应。
佳良硬著头皮又咳了几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我说康平老弟呀,你也不要太消沉”
康平黑黝黝的眼睛转了过来。
佳良只看了一眼就投降。哪有人伤心起来,眼神这么楚楚动人的?
随著他把视线又调向大海,佳良泄气地垂下肩膀。
算我对不起你,佳良心想。为了让他开口,她硬著头皮道:“你们是不是吵过架,你没跟她道歉?”
“没有,我不记得我们有吵架。”
有回应了,好现象。
佳良开始发挥想像力构思情节。“那么是家里长辈反对了?”连续剧的经典场面。
康平却又沉默下来。
佳良扯著他的手臂道:“别这样,说说看嘛。”
“没有,小匀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爸妈一直都很喜欢她,交往期间一直都很顺利,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她到台北工作。”
“你们原来住哪?”
康平说:“旗津,我家是开海产店的。”
“后来呢?”
“两年前,我爸妈相继过世,把海产店留给我,那个时候小匀已经上台北找工作了。我一直在等她回高雄嫁给我,跟我一起经营餐厅。”
“然后呢?”
“然后,我收到她的信,她说她台北的工作待遇很好,打算留在台北发展,那个时候我就决定”
“决定怎么样?”
“我决定把海产店卖给我爸爸的朋友,打算也到台北找工作。”
“所以”
“所以我这趟上来,就是想告诉她,我已经把海产店卖了,然后我想请她嫁给我,但是”
但是他晚了一步。接下来的事,佳良都清楚。“你很爱她?”
“嗯。”“但你确定,她也爱你吗?”佳良找寻著他的视线,找到了,就盯著不放。
康平的痛苦都写在眼睛里。“她本来我现在我不确定了。”
佳良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扔进?铮灾蠛4蠛鸫蠼衅鹄矗骸翱灯剑闶遣皇切耐吹每煲赖簦磕闶遣皇悄压孟肴ヌ#磕悴灰挛一嵝δ悖绻阆肟蓿饫锩挥腥耍憔偷蔽也淮嬖冢 比缓笏馨5Φ嘏ね房此!澳憧薨桑 ?br>
佳良原以为他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机会,毕竟她已经把气氛营造得这么好了,但是康平竟然回答:“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哭。”
才弯下腰要捡石头的佳良猛地直起身来,差点闪到腰。
他说他不想哭?可她带他到海边来就是希望他可以哭个痛快,掉一缸子泪,然后明天又是一条好汉,一切重新开始。现在他竟然说他不想哭?她困惑地看着他。
康平又拾起一块石头往?锒!霸诨氖焙颍铱蘖耍让挥谢赝罚故亲吡耍晃蚁衷诘娜肥切耐吹每煲赖簦材压孟肴ヌ#茄劾岵19挥邪旆u宓庖磺校抟膊皇前旆ā!?br>
“嗯,听起来还满坚强的。”既然人家不想哭,她当然不会强迫他。
“是啊,只是失恋而已。”他轻描淡写地道。
听康平的口气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佳良顺著他的话,不再强迫他面对伤口,正想转栘话题,不料康平突然对著黑暗的大海大吼起来:“只不过是失恋而已,我会活下去的!”他喊得声嘶力竭,像是要依靠这样的喊话来支持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不妙。佳良忧心忡忡地伸出手轻轻搭著他的肩。“康平,你你还好吧?”
下一瞬间,他已经一头撞进佳良怀里,差点没把她撞得七荤八素。佳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强自压抑情感的大男孩抱著她的肩膀大声的哭起来。
嗄,不是说下哭的吗?怎么这会儿又
真是别扭哇。佳良不敢说话,她只是尽力伸展手臂,把肩膀和怀抱借给他,让他尽情去哭。可是康平的肩膀实在太宽,人又长得高,充当电线杆没多久,佳良就开始手酸。
“是不是我不够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佳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拥著他叹气,同时祈祷他赶紧擦乾眼泪振作起来。
屏东的小莉对板桥的蓝说的话:曾经深爱过,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她想起自己感情页上的空白,再看看伏在她肩膀上,为失去的恋情大声哭泣的康平,不由得心生羡慕。
为一个人痛彻心扉是什么滋味?
爱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究竟是什么感觉?
寂寞太久,有时候她都怀疑她有没有可能像康平这样去爱上一个人?她也想尝尝看为爱情流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