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巧!问巧!”
完颜慕南不断高声唤着,心里满是惶急;踮起脚尖、伸直了颈项,试图让自己顾盼张望的视野开阔些,偏偏逃难的人群密密麻麻如倾巢而出的蝼蚁,她自个儿被这股人潮流动牵拖着走,而问巧小小的纤细身子早就被这片乌压压所吞没,不知芳踪何在。
“问巧!问巧!”她仍是不肯放弃,使劲地直喊着她的名,嗓子因而有些暗哑了。
传自喉咙的灼热疼痛,是否就是心焦如焚的感觉?殷殷切切、忧忧凄凄,在慌乱拥挤的情形下,坠落面颊的一绺青丝被她忽略得彻底,连稍稍抓住梳整理的念头都无暇从她的脑中闪过。
找不着自己,问巧多半也是同她一般,着急得不得了吧?
离开归云庄好些时日了,两个小女子仿佛又回到以前在王府相依相顾的年岁:也许,在血统上有主仆之分,但现实生活里的她们,有的是比一般亲姐妹还深的手足之情,而这──才是最真实的,不是吗?
原本已经打算在淮南的楚州安定下来一起过生活的,却怎么也没料到会遇上淮水决堤泛滥,使她们不得不走上逃难之途,更没想到如今竟被人群冲散了依随。
难道,命运真的注定她们一生漂泊、觅不着凄身处?
半个月半个月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完颜慕南心里的希望之火也逐渐黯淡,人群到后来散的散、分的分,想要找到问巧,更是形同海底捞针但不管如何,她,不会放弃希望的!
“明剑山庄。”她抬头瞧了高悬门头的匾,心中默念道。
谤据沿途打探的消息,民间负责指抨、统领救灾工作的正是素以义勇慈善著称的明剑山庄,如果能够借助其力,要得知问巧下落的机率应该比较大吧;再者,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非得找个工作度日不可;眼前这偌大的庄园不知有没有一个工作机会──给她。
“对不起,我想请问这里是否需要人手?”
“你要找工作?”应门的仆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总觉得面前这位娇滴滴的姑娘,纵使身着布衣,也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什么原因他是说不上来啦,反正就是认为这姑娘不该是来服待旁人的。
“唉。”完颜慕南微微一笑,客气地点点头。
“哦,这个我不清楚,请姑娘人内稍候,我请总管与姑娘一谈。”小姑娘笑容可掬,仆役自是以礼相待。
“有劳了。”
便裘天壁匀匀釉上瓦蓝,散缀的纤纤云絮抽剥成丝!典型的秋日晴空。
野泼泼的风挑逗着枝头犹未红透的叶,试图进行一场温柔的诱骗;偶有几片早早思动、按擦不住的叶,决心选择自由离家出走,在风中随意勾勒出美丽的弧线和圆圈儿后,有的降落尘土,暂做休憩,等待风的再一次温柔诱骗,有的则幻化成苇停泊在塘,执意在澈净的水面上继续画着圈儿这风和叶的顽皮游戏,她瞧在眼里却没放人心间,才会颇煞风景地轻叹出声:“唉,这问巧”来到明剑山庄五个月了,殷殷期盼的消息却始终如石沉大海,这教完颜慕南如何开朗得起来?所幸这里的主子待她甚好。
主、子她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端捧着的,不正是刚为小姐熬煎的葯?她怎地在此发起呆来,真是罪过罪过!这下子哪还能再有耽搁,自是三步并做两步地急住主子房里去。
“小姐,葯来了。”
“唉!”原本卧憩牙床的宫茜衣闻声轻轻一叹,两旁的侍女马上扶小姐坐起。“又是葯!真不知要到何午何月,我才能摆脱这些汤汤水水的鬼抚斌儿!真的受不了每四个时辰就要服这个熙熙浓浓的东西。”
“小姐就别怨了,服下这帖葯后,‘何年何月’就变成‘来日不远’啦!”慕南含笑来到床前,对皱着眉头的主子说。
她本有心悸的宿疾,虽然自到明剑山庄后未再发作,但是这种时时得忍受葯汁难饮的痛苦,可是记忆犹新呢!即使宫茜衣身为堂堂明剑山庄之主,必须凭葯石维系生命的境况,却是让慕南的打从心底疼惜。
“来来来,把葯喝下去吧!”
爆茜衣摇了摇头,拒绝!
“是啊,小姐,葯都凉了呢!”婢女倩兮说。
“小姐就别为难咱们了。”盼兮也加入游说之列。
辟茜衣睁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遍周遭每一张秀净的脸庞,噘起樱唇,嘟嚷着道:“不喝好像还不行咧,真不知谁是主子喔!”
一旁的婢女登时噤声,委屈地把头低下,用眼角余光互相瞄了瞄。
不过,倒是有人很不识相地捋虎须“小姐,听说青堤刚生了,想不想到马房看看小马?”慕南瞧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于是换个方式来劝诱;或许这样比较能让小姐接受。再怎么说,她总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呀!
“真的真的?”官茜衣的眼睛马上粲然起来,轻轻一眨就晶莹满眶。
“我几时骗过小姐?”嗯看来这招确实对她有效呢!慕南还是保持她那似水温柔的笑容,却隐隐带着依稀的狡狯。“只是”
“说来说去,就是要我服下劳什子就对了。”茜衣终于发现她的目的,小子邬一撇,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然而这可不表示完颜慕南的小小计谋没有效果,她朝那张笑眯眯的脸瞪视了一会儿,决定投降,没好气地嚷嚷:“好啦好啦,我喝我喝。”
下头的倩兮、盼兮偷偷地漾开了笑,睨了彼此一眼:还好有慕南在,否则小姐的拗脾气她们可实在没法子治呀!
风蕴着的黑过于浓稠了些,仿佛暗示将有大事发生──在如此深沉的夜。
翻越明剑山庄偌高的围墙,对他而言无异如同跨过门槛,丝毫没半点困难,连轻皱眉头都嫌多余。
爆茜衣──明剑山庄的主人!他的目标。
有关山庄的地形、守卫及屋舍配置图他早就熟记脑中,要找到茜衣的房间简直易如反掌;如果说他是个有情绪的人,那么此时的他唯一有可能感觉得到的是──无趣!少了挑战的乏味!
只是,江湖上无人不晓“回雪惊鸿”向来缺少情绪起伏;或许就是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他才能成为最顶尖的、不需要依附任何组织即能生存的头号杀手。
“波──扎──”轻轻推开宫茜衣的房门!他缓慢!地步了进来。
立于床前,他的眼光朝下瞥了瞥,确定榻上紧闭双眼的小姑娘与在他手上的画像是同一人后,慢慢推出剑身价值十万两的生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一寸两寸突然抽出──手上的劲道灌于剑上,而后,迅速地刺入她的咽喉!
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床上苍白瘦弱的小姑娘,甚至不曾痛呼出声!好像犹在睡眠之中;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发现这一次睡眠和过去的差异──她,失去了从睡梦中醒来的权利,永远失去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绢,仔细地擦拭沾染血红色的剑尖,然后轻轻收剑人鞘。就在此时“波──扎──”房门再度被打开。
有人进房?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反射性地立即回头。
杀手天生该有的警觉在他身上向来可以找到最佳的典范,可是为什么眼前这名女子居然能让他完全丧失了这份审觉的本能,直到她开门了惊觉有人靠近。
要是那人本意在偷袭暗算那即使他能躲过,也一定讨不了什么便宜!
他──步敛尘,不禁微微拢蹙眉峰,眯着眼冷冷地打量起这来得不是时候的婢女。
自从她来到明剑山庄成为宫茜衣的侍女,照顾小姐的夜间服葯就是她的工作之一,怎么料得今晚会在小姐的闺房里看到一名显然是不速之客的男子。这这是什么情形?
不能慌!
完颜慕南的视线很快地扫过整个房间,她必须先对情形有所了解,才能决定该怎么做。
“你是谁?”她直直对上陌生人的眼,沉稳地说。虽然心下有些畏惧,但她仍尽最大的努力来掩饰声音的轻颤。
步敛尘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凝睇着这个几乎称得上勇敢的的婢女,用他一惯的冷然。
“你是准?”她锲而不舍地再问一次,且顺手把门带上。
在一切情况未明之前,不能让别人见到小姐房内有男子,否则小姐的名节至于如此举措是否让自己身陷险境,她已经管不了这么许多。
房里的静谧有若千斤重,压在她的心头,连想要喘息的念头都不敢闪过;完颜慕南咬了咬下唇,总不能就这样和他对峙下去呀!
既然送人没有回应,嗯还是先看看小姐的情形吧!她仍然戒慎恐惧地紧盯着他瞧,不敢将在那冷面上停放许久的视线收回;把托盘竖在胸前当做一种心理上的屏护,缓缓往床的方向行去。
随着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清楚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剧,不过,她已经没有选择回头的余地了。
就在两人近在咫尺、即将迭身而过的一刹那“姑娘”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容和眼神一般冷;完颜慕南只觉得心口猛然一跳,恍若面临死生一线的骇然在全身发着寒颤。
“我劝你最好回去你的地方,就当没来过这里。”
“这是威胁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态度维持平日的温和,甚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不!”步敛尘短而有力地予以否决,而后用如冰的语气做下宣告。“是忠告!接不接受,在你。”
他维持原本站立的方向,并未转过身子正面朝她,不是轻蔑狂傲,只是觉得无须多此一举。
“很好!”稍作停顿,完颜慕南唇角轻弯的弧度依然,坚定地说出她考虑得到的结果。“我不接受!
必须要亲自确定小姐是否安好──为此,她没有害怕的权利!
她继续往前走去,千斤重的压力却好似从心头扩散至每一个抬足移步的动作,让她心里急归急,脚步却是想快也快不得。
尽管她冷静沉着的外象建立得几无破绽,尽管她将忧惧潜藏在瞳孔最底最深之处,他还是发现了“事实”;但,无论如何,她在言词上与他有来有往的勇敢表现,确已让步敛尘坚硬的脸部线条微微松动这个姑娘家绝非一般庸脂俗粉!他在心底作下结论。
完颜慕南来到宫茜衣床前,准备动手拉开拢合的帘幔;此时此际,她总算明了什么叫做“全力以赴”了,因为她正必须用尽所有的气力,才能稍稍减缓双手震颤的程度。
不能再犹疑了,一咬牙帘幔还没来得及打开,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提往上飞升,然后,直直跌撞进一个宽大的胸怀,突如其来的一惊让她轻轻痛呼出声:“哎唷!
马上有只大手捂覆上她的嘴,接着步敛尘的声音像是一阵冷风般拂掠过她的耳畔,除了寒,还是寒。“有人。”有人?要躲的也只有你吧,我并没义务要用这种暧昧的姿势陪你缩藏梁上,不是吗?她很想如此反问他,无奈现在是有口难言呀;而且,她偷偷往下一瞧,这高度还是算了;托盘抵在他的胸前,企图为两人的接触加上个屏障,但是被迫环上他颈项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些。
&nbs...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