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冷
冷风吹过,寒意窜进单薄的衣衫,拢紧衣襟,想感受一丝丝暖意,但只是徒劳呵!
由这间隔音豪华会议室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美丽起伏的高尔夫球场。绿茵如毯的草原,偶尔点缀恰到好处的树木及水塘,衬着高远的蓝天白云,真如人间天堂。
而在其中正追逐着那颗小白球和几个站在洞口的人,也是天堂的子民,他们不是政界大佬,就是商界财阀,不但比权大、比钱多,还爱比谁的杆上技术好。
如果此刻来一场大雷雨,不知谁中闪电的机率大?若按照雷公专打坏人的古老传说,应该是“辛潜,你舅舅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专心听呢?”章立珊从会议桌那头对儿子吼着,她因为急躁而猛按额头,早上才刚做好的头发,已散掉三分之一。
“这废话我不只听十遍了。”叶辛潜扫了全桌人一眼说:“要我二厂去救出纰漏的一厂,门儿都没有!”
“难道你没听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一厂专管销售,二厂是制造,有一才有二,有二才有一,缺一不可!你若眼睁睁的看“普裕”集团倒掉,自己也撑不了多久的。”章
立彬因为外甥的固执,早气红了睑。
“我倒挺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叶辛潜挑着眉说。
“表哥,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急功好利!谎报订单,我我本以为景气会好,股票有利”章建哲干脆苦到底的说:“我下跪好不好?你不帮我,我就跪到死,死了后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我活该”
他说着,还真的扑通一声跪下来,匍匐到叶辛潜面前。
这小他几个月的表弟,和他其实是难兄难弟长大,一起逃课逃家、一起被送到国外寄宿学校管训、一起荒唐胡闹,若不救他,那么,外公辛苦建立“普裕”的心血,就全都付诸流水了;但若救了他,自己几年来的努力也有可能会血本无归叶辛潜咬紧牙,硬是不吭一声。
“辛潜,你好歹也看在你阿嬷的面子上,若“普裕”真的垮了,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她,还亏她最疼爱你呢!”章立珊搬出了母亲,打算来个亲情苦肉计。
叶辛潜这辈子若懂得爱女人,就只有阿嬷高美荣了。说是阿嬷,其实是外婆,但她所有的内孙都不疼,偏偏一颗心全放在这唯一的外孙上,可说是他们天生特别的有缘。
他面对着砍了无数树木才开发出来的高尔夫球场,感觉背后十几双家人及股东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
“好吧,我愿意支持,应该说是被拖下水吧!”他最后终于退一步说:“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厂的整顿必须由我来企画,一切都要听我的,直到危机过去为止。”
几个章家人的脸都变绿了,尤其是董事长章立彬。他瞪着叶辛潜,暗忖,哼!不过是一个二十八岁的臭小子,竟有这种目无尊长的口气?
一厂给他管,不就等于要把章家产业,变成叶家的吗?哼!好不容易才去掉一个叶承熙,岂可让他的儿子再来嚣张?
“不!整顿的事情,我比你有经验,当年的石油危机、退出联合国危机和海峡两岸风暴,都是由我来挺的,那时的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嘴呢!”章立彬忿忿地说。
叶辛潜用手指敲着桌面,闲闲地开口“那一厂和二厂只好分裂,各自管各自的死活了。”
“不行呀!”很多股东马上同声叫出来。
“立彬,事到如今,你就听点辛潜的意见嘛!一个舅舅、一个外甥,也等于父子,应该要彼此合作呀!章立珊劝着说。
“妈,他是讨厌我姓叶”叶辛潜意味深长地说。
嘿!这话果真按动了机关,只见章立珊马上变脸,对全场发飙说:“姓叶?姓叶又怎么样?辛潜是我章立珊的儿子,就是章家嫡亲的子孙,绝非外人?隙鲁ど八档们迩宄褪嵌樱馑锶缤谒铮恍碛幸坏闫缡印2黄降取h粲腥斯室庖谡饫镄找缎照碌胤郑褪谴嫘目濉捌赵!钡奶ǎ隙鲁龉硪膊蝗乃 ?br>
“姐,你何必激动”章立彬心里很火大,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笑脸说。
“对、对!立珊,他们当然会合作,一个有经验、一个有创意,不会有人笨得搞分裂的。”股东们纷纷打圆场地说。
这场会已经开得够久了,连一旁摆的法国小点心都冷掉,酒也失去了味道,在座的人更是显得不耐烦。
最后,章立彬勉强让步,叶辛潜就正式跨入了一厂的核心业务部分。
散会后,章立珊匆匆拿粉底补妆,对儿子说:“我得赶去和吴立法委员吃饭,你有空的话,就回去和阿嬷吃个晚餐,别让她老嫌我们不孝,ok?”
“又是吴立委!”叶辛潜摇摇头说:“现在政坛很乱,没规没矩的,哪条线都可能沾一身腥,不如干干净净的做生意。”
“哎呀!我只不过是问他一些法律问题嘛!像股票交易和缴税的规定,一厂都有些麻烦,直接找律师又太敏感,所以打探一下。”章立珊说。
“妈,情况很糟吗?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叶辛潜皱起眉头问。
章立珊欲言又止的,最后只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叶辛潜愣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后悔,拿他成功的二厂拯救崩溃的一厂的决定,会不会太轻率了呢?
但他其实没有选择,因为除非他离开,否则就只有注定和“普裕”共存亡。
他不也是为承接“普裕”而生的吗?
叶辛潜一走出会议室,就看见一身网球装的曾如菲,白的裙子短,粉红的上衣胸口
低,露出百万塑身后的成果,存心让来往的男人女人惊艳。
她是这家俱乐部大老板曾典财的女儿,长袖善舞,是北部社交圈的名花,挂个艺术经纪人的头衔,自称是智能型的美人。
是很美啦!现在的台湾女孩,只要有钱,人人都可以很美,只可惜美得一窝蜂、美得毫无特色,说是个性化,全是做生意的骗人把戏。
至于智慧,光看那追求外表肤浅美的疯狂,就知道有待商榷了。
迸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没错,女人爱美、爱露,男人也可以乘机吃冰淇淋兼吃豆腐。但当你分不清昨晚和今晚跳舞的舞伴,或记不得上一餐刚一块儿吃饭的女孩时,情况是不是就有一点严重了?
算起来,曾如菲已经不错了,因为她老戴些名钻、名表,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能让叶辛潜印象深刻,自然也不会把她和其它女人混淆在一起。
这是不是他们被大家凑成一对的原因呢?
“嗨!怎么这么久嘛!人家在等你打网球呢!”曾如菲很自然的勾住他的手说:“我都在这里站一个小时了。”
“正好展示你的新装呀!”叶辛潜笑笑说:“八成让不少人流口水了吧?”
“你呢?你流不流呢?”曾如菲爱娇地说。
“我的口水在刚刚的会议中早用光了,想流也没办法。”叶辛潜拉开她的手说:“很抱歉,今天不能和你打网球,和我约好的xx衷漂记者大概已经来了。”
“xx衷漂?是哪一个?”曾如菲机警地问。
“她说她叫杨琦,声音很好听。”他一边朝大厅走去,一边回答。
“杨琦?她是个大色女耶!专门爱访问大老板和小开,想借机钻进豪门当少奶奶,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他的耳旁叨念,还不忘向左右人微笑招呼。“正好我是大色狼!和大色女一拍即合,可以配成一对喔!”他使出坏坏的表情说。
“讨厌,人家是跟你说认真的!”她气鼓鼓地说。
在大厅的转角有个袖珍精致的咖啡厅,散发出浓浓的卡布其诺味道。杨琦坐在能纵观全场的位置,看见那已在心扉里颤动许久的挺帅身影,整个人不禁兴奋起来,咖啡杯还差点翻倒在她新买的浅玫瑰色裙子上。
叶辛潜有一头浓密的头发、直视到你灵魂似笑非笑的眼眸、?笆降谋亲印7祷笆贝乓还刹恍嫉拇健邓15膊蝗牵褪悄侵中判氖悖趾敛辉诤醯募苁剑盟煌谝话愕墓髢僮拥堋?br>
他是女记者们偷偷选出的黄金单身汉,才二十八岁,够年轻,可以蝉联好几年的冠军宝座,能采访到他,杨琦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当日期确定后,她好几天没睡,一有空就花钱去做美容蒸气浴,以期在“最美丽的时刻”遇见他!
嘿!不对!他后面怎么有个小肉弹?杨琦仔细一看,竟是鼻子长在头顶上,最难缠的曾如菲,如果有她在,那自己所精心设计的一切不都毁了吗?
果然,曾如菲一马当先地走过来,用身体挡住叶辛潜说:“哦!杨小姐,原来是你啊!你是要访问我那一批刚进口的日本画吗?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呀!”
恶女是不能得罪的,杨琦只好陪笑说:“我我今天是来采访叶先生的。”
“是吗?采访叶先生还穿得这么漂亮,法国真丝洋装耶!我还以为你是来参加派对的呢!”曾如菲对她评头论足地说:“可惜鞋子配得不好,颜色不对,品质也不够高级。”
“我才不是参加派对”简直是欺人太甚嘛!杨琦下意识的把脚藏在桌底,她偷瞄一下叶辛潜,见他正和侍者聊着咖啡,完全没注意她的困境。
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长得一副救美人的英雄样耶结果,救她的是曾如菲哔哔响起的大哥大。
“谁呀?那批日本画?科学园区有大买主?好!我马上来。”曾如菲匆匆地收起电话,对叶辛潜说:“真糟糕,临时有事,得丢下你一个人了。”
“丢我总比丢钱好,你快去吧!”叶辛潜懒懒地说。
“要小心哟!别忘了画廊的酒会,计算机界很多人都会来。”曾如菲快速的交代,还不忘在他脸上重重地吻一下。
终于,恶女离去了,叶辛潜这才正眼看坐在面前的女记者说:“杨小姐好。”
“叫我杨琦或小琦就好。”杨琦等着他礼尚往来,但他却不开口,只好说:“我对叶先生已私心仰慕许久,替您做专访,一直是我的心愿。”
“我的专访最无聊,报纸、杂志该写的都写过了,我秘书那儿就有厚厚的一册,什么答案都有,面对面谈只有浪费时间。”叶辛潜一口气说完。
“不、不!我就注重面对面的感觉,发觉别人所看不到的,绝非制式或样板。”杨琦赶紧说:“呃!我想做的不是一般女记者的报导,而是像朋友般亲切的”
叶辛潜这才发现她明星式的粉妆,在咖啡厅的灯光下颇为耀眼,忍不住就起了捉弄的心。他喝口咖啡,笑笑界面“说得好,比如呢?”
“比如”杨琦高兴地连话都说不清了“比如您您在那么年轻就接管“普裕”是什么感想?”
“感想?呃像坐一趟直达电梯。”他说。
“叶先生太幽默了,若不是本身有才华,也不能撑起一片天,您的成就,教许多人敬佩。”杨琦说。
“说敬佩就错了,这不过是打棒球,自幼有人教,会了就熟。”他还故意做出挥棒状“铿地一声,稳稳击中就安打,漏掉就三振。纽约红袜队的表现最精采了,你真该去看看,尤其是他们的十号球员”
“叶先生喜欢棒球?”杨琦调整录音机说。
“不!其实二十八号最好”他答非所问的说。
她见情况失控,连忙又问:“叶先生十五岁就出国念书,是为接管家族企业做准备,那时,您小小年纪就负笈异邦,当时的感觉如何?”
“很棒,不必再被兄弟们揩油或勒索了。”他耸耸肩说。
杨琦露出一脸不知所措的震惊表情。
“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混帮派的吗?”他正经地说。
“叶先生好爱说笑”杨琦语无伦次的说:“您您可是史丹福大学毕业的,很很优秀呀!”
“那是我外公捐款的结果,一百万美金可以买个学位,书都有人帮你念得好好的。”叶辛潜说。
这回答能写吗?杨琦正觉得灰头土脸时,叶辛潜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掉她的录音机说:“有时面对面是最糟糕的方式,你若还需要这篇采访,明天到我秘书那儿去拿。”
天呀!她花半个月薪水买的洋装、半个月薪水做的造型,就这样花落水流春去也!
在她陷入如丧考妣的心情中时,突然听见叶辛潜说:“你也要回台北去吧?可以搭我的便车。”
哦!感谢上帝,弥赛亚万福,看来她还是充满希望的!
这是她第一次坐奔驰轿车,觉得自己好像夭上的仙女喔!外面银灰的车身,里面深灰的皮革,都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就连椅罩、椅垫都看起来精致无比,味道有如皇宫大院的郁金香花园。
嗯!窗外的各种颜色似乎也有些不同了,像镀上一层金,两旁川流的次级车如夹道欢迎的群众,而他们是众所拥戴的贵族,她是公主,叶辛潜则是王子王子?杨琦看着他俊帅的侧面,职业病地问:“你怎么自己开车?你的司机呢?”
“我喜欢开车,尤其是这辆奔驰。”他语带得意的说。
“的确是很美。”她真心赞美着。
“这辆车是我亲自到德国订的,由打漆到装壳,我都参与,像拼装自己的玩具般,而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叶辛潜眼放光芒地说。
他那孩子气的模样实在太迷人了!杨琦忍不住指指水晶香料瓶顶上的宝石说:“这也是真的钻石吗?”
“没错,这是专门为我的奔驰打造的,全世界找不到第二颗相同的。”叶辛潜再次露出笑容“我讨厌次级品,例如,看见一栋百万豪宅中挂着一幅仿画,是毕生最痛苦的事之一。”
杨琦突然觉得自己的法国真丝洋装好廉价,和那灰色皮革一比,就像夜市地摊上的叫卖品;还有那双鞋,早有折痕,在奶油色的软毛毯子上,顿时成了破烂。若知道会坐奔驰,她就该狠心花掉她下星期的午餐费拿去买双新鞋。
看样子,等她一下车,他可能会直接送奔驰去清洗。
杨琦老觉得他一直在看她的鞋,于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有没有人说你和你父亲很像呢?据说叶承熙先生以前也是商界的大帅哥,他现在还管不管“普裕”呢?”
叶辛潜面无表情,彷佛没听到,只是慢慢地把车子停到路旁,自动打开门说:“对不起,我必须在这里绕个弯,不能再载你了。”
杨琦直觉他是生气了,虽然没有怒容,但那冷意泛满车内,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人放鸽子,是她生平仅有,但她又不能不下车!这对一向自认还颇具姿色的杨琦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站在炎热的人行道上,看见奔驰车绝尘而去。新闻界说叶辛潜难缠,就是指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吗?
期待了几个月的采访,两小时的谈话,她却连什么都描述不出来,最令她心烦的事是她办公室里还有一票疯狂的等着她的姐妹们呢!
叶辛潜,诡异、霸道、城府深、心思难测是有无法抵挡的魅力,但因为爱车爱到变态的地步,故姐妹们莫近?
唉!他为何都不像言情小说里写的豪门小开呢?只除了他很英俊、多金和有个花痴富家女友吻合以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或风流多情。
一个只能谈棒球和汽车的男人,还能当偶像吗?还说混过黑帮,读书要靠贿赂如果如果他亮把刀反过来要杀她,恐怕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吧?
叶辛潜的奔驰车一开动,他就完全忘记杨琦这样一个女人。
他将车转往世贸中心那一段,近几年来,那儿已成金融权贵中心,上亿豪宅纷纷盖起来,有二十四小时私人警卫及特装的防弹玻璃。
他未能免俗地也买了一户,阿嬷嫌阳明山的别墅太远,所以也搬下来和他一起住,以便和其它老太太逛街、打牌。
停好车,和警卫打个招呼,几只狼犬及猎犬吠了起来,叶辛潜和它们玩了一会儿才进入客厅。
客厅自然豪华地吓人,墙上一排排的灯,是专门看画用的,那些画都是名贵的真迹,他向来没什么兴趣,全交由曾如菲一手包办。
“谁最红就买谁的,将来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