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分姿色,能让他神魂颠倒吗?告诉你,别作梦了,你们这一次是血本无归了!”雪子愈说愈得意,因为她刚刚看到以缘失控,露出狐狸尾巴。
“天呀!灵均知道了吗?”以缘颤抖地问。
“我大嫂,英浩的母亲也来了,她现在正要去找你甥女,把英浩带回日本。”雪子说。
既是如此,一切都太慢了吗?灵均终究要受到伤害,连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吗?不!她必须到灵均的身边,不要让痛苦更加深。
以缘冲出大门,泪已浮在眼眶,前面是一片黑暗。
“你要去哪里?我们之间还没完呢?”雪子追着说。
“你们不该伤害灵均的!你们都错了!大错特错了!”以缘回头说,原本楚楚柔顺的双眸,有了两道摄人的光芒。
雪子一下子止步,不再追赶。真太莫名其妙了!这女人连家都不要了,竟这样留下她一个人!
她走回屋内,心仍未平,很想毁掉什么,但她对佛堂还是有所顾忌。她再往里走,榻榻米卧室,堆放着德威的衣物,比想像的多好几倍,他是搬过来了吗?
还有镜抬一角,一抹紫老天!是紫晶水仙!他竟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给这个野女人!
想他们同床共衾,想他们缠绵依依,雪子再也受不了,她找到一把剪刀,毁被、毁枕、毁衣,打破镜子镜框,弄得它满目疮质,才能稍稍出这口怨气。
雪子向来是温顺的人,她从来不晓得自己有暴力的倾向,但此刻她若不做些疯狂的事,真会被她心中的气活活窒息死。
发泄完怒气,雪子带走了紫晶水仙!
这间顶楼的公寓有一大片落地长窗,向外看是无遮无掩的篮天,远远的山浮出淡淡的轮廓;如此美好的景致,是英浩工作最好的地方,也是灵均最爱逗留之处。
今日阳光甚好,不强不弱,恰好能表现最自然的阴影。灵均已为英法摆了三天姿势,她的面前是白百合、姬白合、葵白合的花群。
她一动也不动地默背着:耐寒百合在十至十二月种植最理想,种球茎时,要加入一些泥炭苦或堆肥,再拌点骨粉,每球一大匙
“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模特儿,专心一致,而且不喊一声累。”莫浩在画架前说。
“那很简单,你只要在我面前放一束花,我可以从它们的叶尖想到根须,就老僧人定啦!”她微笑地说。
“你真是个花痴,但愿你也能对我那么痴。”他说。
“我对会走的动物没有兴趣。”她的笑容更大了。
突然,一个吻啄在她的粉脸上,她一惊,跳了起来,差点撞倒三朵百合,再一转身,整个人就在英浩的怀中。
“你不快点画,又要捣什么蛋呢?”她挣扎着说:“本小姐可没有时间了,我试考完了,报告也交了,明天一早我就遁入山林,终日与花草为伍,不再出来了。”
“我就跟你去。”他吻着她的耳,轻语着。
“不!你要去巴黎,洛伊在那儿有展示会,你忘了吗?”她笑着躲着。”
“那你跟我去巴黎,它叫花都,有很多着名的花园,足够你看了。”他旧话重提说。
“等我存够钱吧!”她说。
“灵均”他叫着。
“我绝不用你的钱!”她停止闪避,看着他的眼说。
她那水汪汪、黑灵灵的眸子,那噘起的樱唇,让英浩忍不住了。他很温柔地吻着她,两人身上的花香、颜料香,随着那浮升的热度,蒸馒成一股奇特的催情作用。
英浩体会到从未有的激动,他紧抱着她,轻吮她,像要吸遍她体内深藏的香气,直到灵均有些排拒,他才设法冷却自己,退后一步,苦笑说:“没办法,你点燃了一座火山。”
“你不觉得太快了吗?我们才认识五个月不到,一切都仿佛在蒙蒙的雾里。”她捂住快速的心跳说。
“对我而言,要我现在娶你,都没有问题。我要带你去看沙漠里的玫瑰,中亚山区的杜鹃花,楼兰古址中培育出来的千年奇花。”他凝视她,很深情地说。“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但对你,所有的爱都像是与生俱来的,无从推却起,也再骄做不起来了。”
“嘿!我才二十岁,正是浪漫脆弱的年龄,你说些话想打动我,是很不公平的!”话虽如此,但灵均的脸上早已是迷醉的表情了
他们再度吻着,忘了山上。忘了洛伊、忘了巴黎,当然,也忘了百合和才完成一半的画。
突然,一阵铃声急响,直亘穿透他们痴幻唯我的世界。
“是谁呢?希望没什么重要的事。”莫浩嚼咕地说。
门一开,出现的竟是母亲,他太过吃惊,先用日文,再用中文说:“欧卡桑哦,妈,你怎么来了?怎么没有通知一声,让我去接机呢?”
“我是来带你回日本的。”仲慧说完便走人屋内。她看见头发衣衫略为凌乱的灵均时,眼神变得十分冰冷。
莫浩没注意到异样,还兴奋地搂住灵均说:“妈,这就是我向你提到的方灵均。”
“我知道她是谁。”仲慧毫无一丝笑意地说:“果真是年轻漂亮,难怪你姑丈为她差点出轨,连你也在台北流连忘返。”
灵均眉头一皱,方才她就觉得情形不对,现在更清楚英浩的母亲对她没有善意,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姑丈又是谁?谁要出轨?
“妈,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误会,我待会再解释。”英法急急地阻止说。
“什么误会?根本没有误会!”仲慧大声地说:“你在这里防也是白防了,方灵均有个阿姨,你姑丈早就被那个阿姨勾引去了,两个人同居在一起,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由着人指使利用!
这回灵均听得半懂,她的以缘阿姨与人同居?怎么可能?姑丈,英浩的姑丈到底是谁呢?
她尚未出声,英浩就白着脸先问:“姑丈和方阿姨?你们搞错了吧?方阿姨不可能去勾引别人的丈夫呀!
“你姑姑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我看了,一点都不假,这都是方家甥姨的诡计,她阿姨对付德威,她对付你,想人财两得。”仲慧指着灵均骂说:“如今雪子已经到桃园捉奸,留我到这儿来揭穿所有的阴谋。告诉你,豪门富家的钱,不是凭你们几个狐媚的手段就可以骗到手的!
灵均像跌进一个长长黑黑的甬道,四周没有亮光色彩。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目光如针,话语如针,刺得她无处可躲。迷乱中,她渐渐串出一些事实,但仍不敢相信,她转向英浩,逼问着:“你姑丈是谁?”
“英浩的姑丈是俞德威,别假装你不知道,这些不都在你们的计画之中吗?”仲慧冷冷地回答。
“那你又是谁?”灵均不理她,只抓着英浩凄厉地问:“你不是田浩,不是roy,也不是谦田英浩吗?”
英浩并不比她更冷静,他和德威的关系,应该在彼此都信任轻松的情况下说出,而非此刻的敌对尴尬,另外,德威和以缘的事也弄得他无法思考。
“所以你根本不是路过双月花圃,不是来找创造灵感!你也不曾被我迷住,一切都是谎言,你根本没为我写过一首歌,做一个企画案!”灵均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肤,又骤然放松,回想往事,眼泪涌上来“所以根本没有爱,你只是个骗人感情的登徒子,虚伪邪恶的伪君子!”
“灵均,你听我说,不要这样指控我,冷静下来,让我有公平申诉的机会。”英浩想拉住她。
仲慧见儿子摆低姿势的恳求表情,火气更大地说:“别装了!你很清楚他是谦田英浩,俞德威是他的姑丈,你若以为你迷惑了我儿子,那你就太高估你自己了!他和你在一起,不过是要防你纠缠俞德威而已,哪里晓得你还有个更厉害的阿姨呢?我劝你留点面子,自己离开,别在这里唱不入流的苦肉计!”
“妈,别再说了!这是我和灵均之间的事,拜托你不要愈弄愈槽了!”英浩急着插嘴。
“不!这是俞家和谦田家的事!你还争什么?你和姑丈差点中了她们的美人计,现在你姑姑那儿还不晓得要怎么解决呢?你别也糊涂了。”仲慧对儿子凶了起来。
“够了!我受够了!”灵均觉得整个人要爆炸,她甩掉英浩伸过来的手,冲了出去。她只想离开这房间。这栋楼、这母子两人,天涯海角,能躲得愈远愈好!
“灵均!”英浩在后头追着,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六月暑天的郁热扑面而来,但对灵均而言,世界全然翻转,街道不再熟悉,声响已是陌生,所闻所见的景物,全和她隔了时、隔了空,她不知如何挣脱那些丑陋事实所罩下的闭塞痛苦!
天啊!英浩是虚请假意的,求求你,不要再加俞叔叔和以缘姨,他们是她最敬爱的两个人,若他们具有了违背伦常的私情,这天地还有什么情义及永恒可言吗?
她边走边哭,眼泪模糊中,已经看不到绚艳缤粉的一花一草,有的只是它们腐斓的根茎与虫啃的花叶。
就像蝗蛾蔽了天,她的心田一寸寸被蹂躏,好痛好痛呀!
以缘坐在灵均的公寓里,等待是如此漫长,几乎又回到全身瘫痪的那些日子,分秒的焦虑,怕穿心的悲剧。
朴素淡白的室内,唯一的色彩是窗台前的那大大小小的盆栽,有天人菊、马缨丹、珊瑚钟、紫尊、球兰、薄荷、熏农革还有一些没标上名字的,万紫千红,开得茂盛美丽。
灵均曾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哪些花每天至少要晒六小时阳光,哪些要三小时,哪些不需要阳光直射。
如此细心聪慧的女孩,她为德威冒生命危险生下的女儿,二十年来悉心照顾,难道就是等着这一刻伤害的降临吗?
噩运究竟何时才会终止呢?
以线转着手上的念珠,想沉静自己,也想化解诅咒。
门开了,灵均走进来,在对望的那瞬间,以线明白她已经见过英浩的母亲了。那么迷惘的一张脸,泪浪犹在,那么僵硬的身体,仿佛忍着剧痛。
以缘了解那种美梦破灭的悲伤,她走过去,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和俞叔叔之间的的事吗?”灵均直亘瞪着她,咬着牙问:“是真的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那些事复杂得难以思索,无处开口。以绿目前只关心年轻一代的纠葛,她稍微迟疑一下,灵均的话语马上如利箭般,支支射来。
“果然是真的了!你的表怕。经告诉我一切了!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不是说心似枯井,不再起波澜了吗?好!如果你想嫁。想恋爱,动了凡心,外面有那么多男人让你选择,那些你拒绝过的,如今还抱一丝希望的,你都可以找他们呀!为什么要找俞叔叔?你难道忘了他是有妇之夫吗?”
这一番话说得以缘脸色惨白,几乎无法站立。谁都可以骂她、指责她,但绝不是她怀胎十月,以骨血哺育的女儿呵!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那么尊敬你们,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们竟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做这种事”灵均哭着说:“你晓得他们说得有多难听吗?说我们不择手段,说你勾引俞叔叔,说我先纠缠俞叔叔,再去迷惑英浩,说我们是一对不知羞耻的甥姨!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回去,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白白被人要弄,还要被当成妓女般辱骂,我好难过好难过呀!”
“灵均!不要说那些可怕的字眼,因为你不是,我也不是呀!”以缘抱住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不是?你和俞叔叔犯了通奸罪,人家的太太都闹到家里来了,你还能说什么?现在连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灵均哭得声音都哑了。
不!她和德威迢迢辛苦的爱,竟被冠上“通奸”二字?不!她不能忍受了,尤其是被自己的女儿误解,这太不堪了!以缘抚往心口,下定决心说出这多年的秘密。
“我和你俞叔叔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和他在二十一年前就公证结婚了,我们还留有法院的纪录和证明,我们是有合法的婚姻关系。”
灵均止住哭泣,瞪大眼睛。思绪在一刹那的空白后,才又将以缘的话—一消化吸收。
她无法署信地问:“你和俞叔叔是夫妻那另一个俞太太呢?我是说英浩的姑姑,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故事”
以线开始叙述往事,由她和德威的相遇、相恋、不顾家人反对私奔,到命运的诅咒、她生病、被迫分离。寄出死亡证明书,多年的血泪在空气中静静传诉着。
她没有提到婴儿的诞生,她怕灵均知晓了父母,那隐伏许久的妖孽又要现身,去残害无辜的灵均。
事实上,灵均已经受连累了,不是吗?
笔事说完,灵均有好一会儿无法言语,最后才说:“所以俞叔叔要找的是你,而不是我母亲。”
“他一直以为我死了。”以缘说。
“我还是不懂,第一次见面,他根本不知道我母亲有妹妹,对方以缘的名字也很陌生”灵均回忆着说。
“我以前用的是另一个名字,而他认为我死了,你母亲就不该有妹妹了。”以缘连忙补着破绽说。
还是不对劲,有一些细节部分,灵均老是想不起来,但目前要操心的是未来,她问:“英浩的姑姑去吵了,对不对?你和俞叔叔有什么打算呢?他这样做,算不算犯了重婚罪呢?”
“德威没罪,雪子,就是德威的太太,也是理直的。”以缘很平静地说:“德威有一张死亡证书,我若复活了,充其量也不过是遗弃他二十年的前妻,他不会有法律问题的。”
“可是他回头找你,又和你在一起,不就表示他还爱着你吗?”灵均又问。
“我们的事太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以缘看着她说:“我反而比较担心你,英浩的欺骗实在太过份了!灵均,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应该叫德威调查他的。”
“我不想再提到他了!”灵均脸色一变,忿忿地说。
“灵均,有苦?*党隼矗灰淹纯嗦裨谛睦铩伊私饽闶前模獯蚧饕欢ê艽蟆币栽等嵘厮怠?br>
“我才不爱他呢!他只是一只可恶的大害虫,他是蚜虫、线虫、蛤输、千足虫、草蛤、白蝇只配我用杀虫剂把他喷死而已!”灵均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骂就尽情地骂吧!你这一生受到太多的委屈了。”以缘替她试泪说。
这句话又惹出灵均无限的伤。她想起一出世就无父无母,那是连外婆及阿姨的爱都不能弥补的缺憾;而她的初恋,如此深深投往,却是人家手中的一场游戏。她何罪之有,要遭此侮辱及捉弄?只怪她太笨、太傻。太天真了!她早该知道,上天从不厚待她,既不给她父母,又怎会白白送她一个白马王子呢?
就在她自文自怜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和英浩急促的叫喊:“灵均!灵均!你在吗?你在就来开门,求求你!”
灵均倏地僵住,她拚命对阿姨摇头,嘴唇紧抿,硬是不肯回答。
“灵均!灵均!”
英浩不断地叫着,门几乎要拍破了,直到有人过来和他说几句话,他才停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是离去的脚步声,四周又恢复全然的寂静。她们吐出那屏住的一口气,才发现脸都痛麻了。
“英浩似乎有话要说,你真的不见他吗?,”以缘问。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母亲说的那些话,如果可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谦田家或俞家的人,包括俞叔叔在内!”灵均倔强地说。
但你却是道道地地的俞家人呀!以缘悲哀地想着。
或许她应该说出灵均的身世,可是她真的好怕。她一生不求什么,但求灵均一生一世的平安幸福;还有德威,甚至是雪子和未曾谋面的凯中。凯雯,没有人应该试凄,但他们要如何做才能彼此共存,而不互相伤害呢?
一切都是为了德威,他迷了她的前念和后念,迷了她的前世、今生和来生,框在意相中,要逃出他,千难万难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