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临海古长城上看风景

    早就听说临海有一座古长城，心向往之，一直未能去成。好多次都是借了浙江省作家节的东风遂了自己未达之地的心愿，这次也一样。作家节活动放在台州地区举行，而台州除了椒江、长屿硐天与国清寺三处，别的地方都没有到过。北方的长城见过，也登临过。但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好。因了人多，天热，登城之兴致大为削减。那纯属为登而登，觉得来北方，不登长城说不过去，便去了，去得好累！心想着，这辈子不会第二次去登长城了。

    而临海的长城我是想过多次要去走一下的。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我真的站在了临海的长城上，并愉快地看着周围的风景。

    我喜欢，喜欢江南古长城的这份粗犷而不失婉约的那份情致。再怎么豪放的风景，只要镶嵌在江南的山水之中，也就变得妩媚了，韵味无穷了。

    临海的古长城始建于晋代，这里系当时的台州府城。城墙依山而建，盘屈在山上，远看恰似一条苍龙，全长6000多米，据说现存仅5000米了。城墙亦有人性，居然在历史当中缩短了，老去了。城墙上不时地现出一座二层楼的中空炮台，其实是敌台，系明代的抗倭名将戚继光与知府谭纶整修临海古城墙时所创，遗存至今，让我们登临怀古。

    我们站在二层楼的敌台上，放眼四望，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登高揽胜处，有微风吹来，倍觉舒适。我就想着，当时的戚继光是否也被这样的凉风吹拂过？他被凉风吹拂着的时候，是否也有我这样的舒适感觉？凉风当然是吹拂过戚继光的，然他哪有闲情享受这一份舒适啊！他在临海八年，时时刻刻为着百姓的安危着想，随时随地提防着倭寇的袭击，哪有心思享受凉风的吹拂！

    数百年后的今天，我站在临海古城墙上看风景，那么悠闲，那么自在，没有重任在身，没有百姓的安危让我牵挂，更没有外侮前来侵扰，我的感恩之心就在这里升腾起来，眼眶也不自觉地潮湿起来：人贵在感恩。

    城墙上，隔一段间距便会有一个凹口，阳光把人灼得有些燥烦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人若在城墙的凹口站一会儿，顿有凉风吹来，少顷，便把汗珠抹去了。那份感觉比在二层敌台上吹风更好。置身于不同的位子，面对同一种东西，感受却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是风在动？树在动？还是别的什么在动？六祖大师惠能告诉我们：是仁者心动！

    信然！一切惟心所现，惟识所变。心觉得凹口处的风比炮台上的风好，那么凹口处的风便是好的了。如果反过来，觉得炮台上的风比凹口处的风更好，那么，事情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仁者乐山！乐在哪里？乐在山会告诉我们宇宙人生的真相！山就那样自自然然地存在着，你不去想它，它也这样；你去想它，它也这样，不会因为人的心境而转变它丝毫的自性。不为外境所转，自性如如，这正是佛的境界了。所以，登山的目的不光光是在登山，登山对身体有好处，但登山对人的心性提高更有好处。以前有一僧人登山，看到一片竹林，他随手拾起一石，掷在竹子上，发出一片脆响，他就悟了。多年来一直想悟就是悟不透，一石击竹，就悟了。

    我们站在临海的古长城上，看山，听林涛。站在不同的位置，感受不同方向吹来的风，站在不同的位置，观看山上浮云的来去，都会有不同的收获。譬如，戚继光与知府谭纶后来调到北方去当官了，他们从临海调过去三千多民工，修了明长城，样子就是按照临海长城而建的。所以，南方、北方的长城，形状差不了多少，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为不同。北方的长城给人以粗犷感，令人生起一股豪迈感；而南方的长城，即便也是同样粗犷，但因了南方之妩媚而给人的感觉就婉约有致了。

    我得好好感谢临海古长城，差点就让我彻悟了！

    2006年6月7日于杭州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