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快看啊，快看下面！”周围传来女生们激动的尖叫。楼下似乎也起了一阵骚动。

    橙橙伸头向窗外望去，顿时惊呆了：

    那只漂亮的大风筝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大小不一的风筝正随风渐渐飘起，五彩缤纷的颜色占据了整个教学楼的上空。其中有简单的棱形风筝，也不乏复杂的动物形态的，如蜻蜓，蝴蝶，老鹰，飞鱼，蜈蚣还有火箭甚至太空人形态各异的风筝在蔚蓝色的天空里高低起伏，重重叠叠着，每一只风筝的后面都挂着同样的布条和同样醒目的文字，在白云里缠绵着，形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朴橙橙，天使从来不曾离开。

    橙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字条上的文字，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像。她怔怔地愣在那里，仿佛身入梦境。

    是他吗？

    “快下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郑洁贞推了她一把，索性拉着她跑下楼去。这还是小贞头一次对与韩絮筝有关的事如此的热情呢。

    整个教学楼都轰动了。

    所有的窗口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争先恐后地向外看着。教学楼下更是人头攒动。

    “好棒啊，好有型！放风筝的帅哥！”下面传来女生们忘情地尖叫。在三楼的某个窗户边上，阿朔也看见了这一幕。

    满天的风筝，好像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梦。

    韩絮筝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轴辘，向被一大群人拥簇着的木偶一样的橙橙走来，面带微笑。

    橙橙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几乎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真的是他吗？

    “橙橙，这个天使风筝，小时候送给过你，现在还是送给你——只送给你一个人，没有其他人，也没有lilina。”韩絮筝走近她，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

    那一刻，橙橙几乎有些晕眩。

    “真的是你吗？这真的不是梦吗？这一切很快就会醒来，是不是？”眼泪自她的双眸缓缓滑落，她轻轻地咬着嘴唇问他。没有骑士，没有王子，也没有城堡，只有满天的风筝和一个真实的他。

    大风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几乎要站不稳了。

    “是梦。”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让我们一起来把它做完吧。”

    他的手，好温暖。

    橙橙几乎要陶醉在漫天的梦境里了。

    “我的道歉礼物，喜欢吗？”

    他把那面最大的风筝的轴辘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捧过她的脸。

    原来他之所以熬夜做这些事情，都是在为向自己道歉！

    温暖的面颊贴近了自己，带着风的气息逼近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他们拥抱在一起，不再理会周围的众目睽睽。

    橙橙闭上眼睛，眼泪涌满了脸，任由韩絮筝怎么擦也擦不净。

    两个孤单的人，两颗孤单的心，从此黏结在了一起，相互陪伴，不再孤单。这是妈妈离开后惟一的一次，橙橙觉得不再简单，仿佛真的看到空中有天使在她周围飞来飞去。

    我好喜欢你，筝，你知道吗？也可以这么叫你吗？从小时候在海边开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从那幅“风筝天使”开始，这个梦就已经永远驻扎在我的生命里了永远永远

    “饼干，果汁，速食面，水壶，牙膏，卫生筷，手电，纸巾，太阳帽”橙橙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两人的背包。

    两天前学校公布了美术生为期一周的野外写生出发时间，是在星期五，也就是今天。所以她正匆忙地为此行做准备。她昨天刚把小兔兔送到音茵家暂时照顾。一想到马上就要和青山绿水拥抱，橙橙的心情就格外地好，不由轻轻地哼起了歌。

    韩絮筝坐在一旁，看着渐渐增大的包袱，终于忍无可忍。

    “你是要逃难去吗？”

    “才不是！”橙橙固执地辩解着“这次的写生地点不是清泉山吗？离市区那么远，又要一个星期，多带点东西总会用得着的。”

    “不要忘了，写生是要爬山的。”他无奈地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膀。

    在他的竭力劝阻下橙橙最终只是放弃了一个茶杯和两只汤勺。

    最后两人都背着鼓鼓的一大一小两个包挤上了公交车。

    韩絮筝郁闷地望着窗外，他从来不习惯坐公交车，人多的简直透不过气来。

    “嗨，又见面啦！”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听怎么熟悉。

    “何斌？”橙橙惊讶地看着面前戴眼镜的男生，随即便看到他身后背着的大包。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吧？我们真是有缘啊来，我来帮你背这个包吧，看你的包好重吧！”他冲她挤挤眼睛，像是很关心的样子拍拍橙橙肩膀的包。

    “韩絮筝也在啊”他抢过橙橙的包，这才转向韩絮筝说话。

    “不，不用了你也是去写生吗？”看到他身上背的大包，橙橙哭笑不得一边抢自己的包一边问他。

    “没有错啦，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不学艺术多可惜啊唉呀，你就别客气了，和我你还客气什么呀”说完故作英俊地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哦哦是吗”橙橙有气无力地冲他笑笑，不知道怎么抢回自己的包好，无助地看着韩絮筝。

    “我前些天看到你在操场上的表白了，没想到你这家伙在追女孩子方面和玩魔兽一样厉害呢，有空还真要向你请教呢。”何斌又转向韩絮筝，话里带着一丝讽刺。

    韩絮筝看着窗外，索性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心里在暗自窝火。愿意背就让他背着，累死他。怎么不管走到哪里总会碰上这个瘟神一样的家伙？

    下了车，三个人一起走进学校，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原来你是d班的呢，你们班和我们不是同一层楼，怪不得以前不常见你呢。”橙橙和何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人家帮她拿着包，不能一点不睬人家吧。韩絮筝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走路。

    “嘿嘿，那这回知道了吧，以后可以直接到我们班找我，不用跑到我家网吧了。”何斌不失时机地说。

    “噢？！”橙橙有些傻了，他这是说什么呢？自己什么时候去找过他。难道难道他是故意的橙橙是不擅言辞的，更不知如何应对这个突发的情况。

    气氛就这么尴尬地沉默着，她偷偷看筝，还好他好像没有听见何斌的话。

    “好厉害啊，勾引了一个还不够，连别的班的男生也不放过。”前面走过的几个女生，带着轻蔑的神色看着他们走过来，擦过橙橙身边的时候不忘挖苦几句。橙橙抬头一看，都是自己班的女生，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在别人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直到上了自己班租的汽车，她还是一直想不明白何斌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又假装和她很熟。她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不想说话。

    汽车的后面聚集着班里的大部分女生，她们窃窃私语着什么，不时地发出一阵大笑。橙橙隐隐约约地感觉她们是在议论自己。

    “有些人呢，最擅长的就是装出一副可怜相，一连勾引好几个男生，男生们连上了当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那个肮脏的家伙给骗了呢。这样的人，我们就不该给她好脸色看，你们说是不是？”就属刘尚薇的声音最大了。

    “欺骗别人的感情，她自己也不觉得恶心真不要脸。”

    她脸色苍白地坐在筝的旁边，一言不发地紧紧握着他的手。

    她好渴望此刻的他能够说点什么，可是他的手也同样很凉。他沉默地望向窗外，眉头紧锁，一脸的冰冷，似乎在心烦着什么。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学校每个年级加起来一共派出了八辆车，井然有序地排列在驻地门口。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地方以后韩絮筝也是默默地帮橙橙把东西搬到楼上，然后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清泉山一向以山清水秀闻名，橙橙正好被分到推开窗户可以看到山的床位，可是此刻的她，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欣赏山景了。她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今天在车上女生们的闲言碎语，以及韩絮筝离开时候沉默的背影。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难道筝也相信那帮女生们的嚼舌头了？

    夏天很快就会过去，秋天就要来了吧。橙橙出神地望着窗外繁茂的枝叶，默默地想。

    “橙橙快看，有人在树上！”背后忽然传来小贞的惊呼，橙橙定睛向窗外一看，只见窗外粗壮的树干上，何斌正笑眯眯地蹲在茂密的枝叶间露出一个小脑袋冲她直挤眼睛。

    “何斌？你你爬到树上做什么？”橙橙上前一步，下巴几乎要落在地上。

    “人家想看看你嘛，又没法从楼梯上来，只好爬树喽！”何斌装腔作势地扮成和橙橙关系不一般地样子。橙橙的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摔倒。这个何斌怎么这么坏呢？她不过和他说过几句话，他就故意让大家误会，那天在网吧里对他没来由的讨厌又涌上心头。这个眼镜男孩看来不象他的笑容那么简单，他好有心机啊。居然用这手段让同学和韩絮筝误会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在他一下一下的挤眼动作中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就不愿意把你的手伸给一个可怜的快要掉下去的人吗？”何斌吸吸鼻子，皱皱眉头，仿佛委屈极了。

    橙橙摇头，但是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因为她确实看到他在树上晃了晃，她怕他摔下去。

    “要不你爬出来吧，我们直接在这里约会好啦！”何斌从容地探过半个身子进来，伸手把她拉住。

    橙橙觉得如果此刻自己的双手能腾出来，应该会立刻抄起附近能拿到的家伙向他的脑袋砸过去，事实上旁边的小贞已经这么做了。

    “讨厌，哪里来的讨厌男生，不许进来！”小贞一边打一边嚷，屋里的女生也都一起大叫起来。

    “哎哎哎，不要打我啊！”何斌一面躲闪着迎面而来的众多飞行物，一面大叫起来，即使在多面攻击下有些重心不稳，却依然牢牢地抓住橙橙的手不放。

    “放开我啊，你这家伙！”橙橙涨红了脸用力去推他，身子也探出了窗外，站在树干上的人开始摇摇欲坠。

    “何斌，你在捣什么乱！”下面传来了带队老师愤怒的吼叫。

    “哎呦呦！”结果是两个人同时失去平衡，尖叫着从树上连滚带爬地掉下来，橙橙摔在了何斌的身上，没受伤，但两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幸好窗户和树都不太高，树又是紧挨着楼的，枝叶茂盛，地上还有厚厚的草坪和枯叶，怪不得这个家伙一点儿不担心地搞怪呢。周围哄笑声一片，所有来写生的同学都看见了这滑稽的一幕。女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十分钟之后，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d班的男生和公认的帅哥韩絮筝的女朋友之间在纠缠不清。

    橙橙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感到尴尬极了。都怪何斌，这个可恶的家伙！她边想边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那家伙却依旧在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也不知道那个戴眼镜的大脑里究竟在想什么。

    阳光异常地刺眼，一个熟悉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偏偏正是橙橙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韩，絮，筝。

    抬起头，正碰上他冷冷的目光。一个满脸尘土，一个面色冷峻。两人对视良久，空气变得沉闷且可怕起来。何斌倒是一脸无所谓地奸笑。

    “你跟我来。”韩絮筝终于打破了沉默，一把抓住橙橙的手，往树林深处走去。

    “筝，你听我解释”一路上他走得很快，橙橙几乎是被他拖着狼狈而行。

    “够了！”他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把她的手甩开，冷冷地说。于是橙橙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上。

    “仔细想想，那天你会在网吧里其实并非偶然，你本来就是去找他的，不是吗？”他看着她摔得脏兮兮的小脸，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