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一台ct机,她和院长过来看看。院长到儿子家去住了,她就登记了一间房。
灯儿不是专程赶来,这让滕柯文有点失望。但细想,如果灯儿每天缠了追他,他也有点受不了。再说灯儿是绝顶聪明的女子,她也不会没有一点原因冒失追到省城来。让滕柯文担心的是兜里没装多少钱,大概只有二千四五百。和灯儿相识大半年来,他还从来没给她买过什么。虽然她不是为了什么才爱他,但作为男人,什么也不能给予她,怎么说心里也过意不去。他想给杨得玉打个电话,要他送点钱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又想,也不一定能遇到她喜欢的东西,到时钱不够再说吧。
洪灯儿好像兴致更好,说一晚时间太短了,吃饭时便匆匆忙忙吃得很快。转商店时,她只是挽着他转,对商品好像没什么兴趣,也说没什么可买的。不行,无论如何必须得给她买身衣服。看到羊绒衫时,她却要给他买一件。滕柯文看看一千多元的标价,摇头拒绝。
灯儿挽着他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身上,一脸幸福地跟着他在商场乱转,这不由得让他想到结婚前和妻子一起来省城买东西的情景。那天母亲只给他带了一千五百块钱,但那时的一千五百块钱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他一年的工资也没有这么多。妻却看到什么都想买,他的感觉是那天整天他都在劝她,找各种理由劝说她不买。在首饰柜台前,她看中了一枚金戒指。那枚金戒指标价七百多块。那时的金戒指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奢侈的东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她一气之下扭头就走。他那天也气坏了,开头他不想理她,等后悔了追到汽车站,她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更倒霉的是车票已经卖完。他说尽了好话,那位运输公司的女售票员也不让他上车,就这样眼看着她坐车走了。那天本来两人是登记了房间的,也商量好了要上床享受新婚之夜的。那晚他一个人睡在床上,那份悔恨,那份沮丧,那份担心和孤独,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灯儿什么都不要,难道她只要爱吗?难道她比妻子更爱他吗?难道这才是那种最纯洁最深沉最忘我的爱吗?他不敢往下想。他不由得将她的肩搂得更紧。她侧脸迷恋了双眼看着他,说,咱们回吧,我想就咱们两个在一起。
什么都没买怎么能回去。他突然想是不是她喜欢羊绒衫,便坚持给她买一件。争来争去,最后两人各买了一件。
滕柯文说,我还想带你去洗桑拿,我今天要让你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洪灯儿想想,说,就一天时间,明天就要回去,我想和你回宾馆洗,就咱们两个洗。
宾馆的卫生间还不错,洪灯儿将浴缸反复冲洗干净,然后将水放满,她要和他同时在浴缸里洗。这样的洗浴,两人都是第一次,新鲜刺激,当然也很珍惜。抚摸着她洁白柔软的皮肤,突然他发现她身上有许多青痕,细查,大腿根部还有明显抓破的痕迹。他惊问是不是他打的。她不回答,但眼里明显地有了掩饰不住的泪花。难道是因为我们?他抚摸了青紫处,心虚了问,为什么,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们。
她摇摇头。她早已想好了,这一切都不告诉他。那天一早从医院回去后,丈夫刘中信仍不死心,一会儿哄,一会儿闹,问她和滕柯文究竟有没有那事。她当然坚决予以否认。晚上睡到半夜,她感到有人动她的下身,醒来,发现他正跪在她身下专注而小心地往她yīn道里塞棉球。她立即明白他要取样化验。愤怒让她浑身都是力量,猛地一脚将他踹到了床下。这一脚踹得很重,他恼羞成怒,爬上来就打她。那晚两人都动了狠,互不相让,狠了命地打。她哭喊时,他竟将枕巾塞到她的嘴里。打闹还是惊醒了她的父母,在父母的踢门和喊叫下,他才住了手。因为医院要任命她为副院长,便给了她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她便在办公室住了。那天晚上林中信竟喝了酒揣了一把刀来找她,血红了眼扬言如果不回去,谁都别想好活,即使不杀她,也要把和滕柯文的事抖落出来,也要找滕柯文把账算清,把滕柯文告倒告臭。这一招让她没有料到。如果真闹起来,不仅滕柯文名誉扫地威信全无,成为人们指责谩骂的腐败书记,她也无法再在县里呆下去,几个人的前途事业都将统统毁掉。她不能毁掉几个人。她只能和他谈判,要他保证不再打她,保证不再闹事。他当然可以保证。回家一天后,他又提出生孩子,要她怀上孩子前,不能和滕柯文来往,保证怀一个他的孩子,以后,她和滕柯文的事他不再管。对这个要求,她觉得并不过分,但生孩子的事,她想过多次,怎么想,都觉得应该先去进修,因为医院有个明年去北京进修的名额,医院已经决定让她去,错过了,肯定会后悔终生。她反复想过,趁年轻没拖累学点东西,然后再生孩子过日子,怎么说也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她再次耐心和他谈,但他坚决不妥协。她知道为什么,他是怕,怕她本领越来越大,怕她地位越来越高。他不妥协,她只好妥协,只好答应他。
滕柯文固执了问她为什么,她只好说,他要我生个孩子,我想去进修,谈不到一起,就打了一架,最后我答应了他,事情也就完了。
滕柯文相信了。但他心里止不住有点酸楚。这个乌龟男人,没本事,还霸道,还想当大男子汉,思想还守旧,还有早得儿孙早得福的封建思想,还竟敢打老婆,还打得这样狠。灯儿嫁这么个东西,真是冤枉死了,吃亏死了。他真想劝她离婚算了,但想想自己又不能离婚,又不能娶她,心里又一阵隐隐发疼。
抚摸着她的青紫处,他无声地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小鸟样依在怀里的灯儿,他感到她想得到他的保护,他也应该给她最周到的保护。但一切又好像无能为力。滕柯文动情了说,灯儿,是我对不起你,我身为县委书记,好像有很大的权力,但我却没法保护我心爱的女人,看着你挨打受委屈,我却没一点办法,我真是对不住你。
洪灯儿将脸贴到他的脸上,颤了声说,只要有你在,想想,心里都是甜蜜的,就是浑身的肉被打烂了,我的心也是甜甜的,日子也是快快乐乐的。
真是暖心的好宝贝。滕柯文流了泪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就这么紧紧地搂着,一动不动,忘记了一切。
两人天快亮才睡着。被手机铃声惊醒,已经是八点钟了。电话是杨得玉打来的,问滕柯文吃不吃早餐。说好了上午还要到水利厅和省扶贫办,滕柯文只好说吃。灯儿仍然闭了眼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他知道她还想睡。他亲亲她,告诉她事情很急,然后轻轻将她的双手挪开,然后匆忙起了床。
到水利厅和扶贫办转一圈,该找的人大多没找到,想办的事当然也办不成。
十一点半准时来到秘书长母亲家楼下。原打算滕柯文和陈嫱上去,杨得玉和王奋山就在楼下等着,但买的东西太多,有老太太的衣服被褥,有烟酒补品,有祝寿的牌匾字画,陈嫱和滕柯文根本拿不上去。陈嫱说,要不咱们一起上去吧,如果人多,咱们也不多坐,放下东西就走。
滕柯文觉得也好,反正祝寿只起个联络作用,要说的话还得过后再说。于是四个人提了东西一起上楼。
家里并没几个人,屋子也算宽敞。秘书长先批评陈嫱不该带这么多礼物,然后说,本来没打算搞什么庆祝,也没告诉任何人,我妈和我姐一起住,来的人也就我和我哥两家。
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刘秘书长和大哥在客厅里闲坐。感觉秘书长一家好像有准备接待他们。滕柯文和陈嫱目光交流一下,便决定坐下来一起过寿。
刘秘书长没一点架子,立即亲自拿酒倒酒招呼大家喝酒。陈嫱从卧室找到寿星老奶奶,搀扶了来到客厅。秘书长说老娘八十六了,耳不聋眼不花,思路也很清楚。滕柯文带头鼓掌,杨得玉王奋山立即很响地拍手。让老娘在沙发正中坐下,滕柯文说老人有个好身体,是儿女们的福分。谁知老娘立即摇头否定,说人老了也就没用了,活着也是多余,也给儿女添烦。然后又述说身体的病痛。从话里听出,老人对儿女不大满意,很可能平日秘书长对母亲照顾得也不多。
刘秘书长有点尴尬,说人老了有点糊涂,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老娘听了脸上一下很不高兴,闭了嘴再不说话。这让大家更觉得老娘很清楚,一点都不糊涂。这一来滕柯文一行也禁不住小心谨慎起来。滕柯文问秘书长能不能敬老娘一杯酒,秘书长笑了说,没问题,老妈平时就喜欢喝两口,喝一二两酒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都笑,老娘笑得更开心。滕柯文倒一盅酒双手敬到老娘面前,老娘立即接过一口喝干。
大家又鼓掌,又笑了恭维。老娘的话又多起来。刘秘书长也和老娘开起了玩笑,这一来气氛一下轻松活泼了许多。
生日蛋糕端上来,老娘很熟练地点蜡吹蜡,可见老娘过了不少生日。滕柯文陈嫱端起酒杯为老娘祝完寿,杨得玉说,按我们家乡的风俗,得给老人磕头。然后拉一把王奋山,两人一起跪到老娘面前,很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娘这下更开心,立即掏出一沓钱,说,磕头就得给钱,这是我们从小就有的风俗,人老了没钱,来,一人十块。
大家一下拍了手暴笑起来,然后夸老娘聪明机智。杨得玉和王奋山起身笑了双手将钱接住。王奋山说,这钱我们一直揣在怀里,也借一点奶奶的福寿。
陈嫱说,既然磕头给钱,那我们也磕一个,挣老娘几个寿钱。
滕柯文和陈嫱一起也跪在老娘面前,磕了三个头。
刘秘书长对老娘说,妈,你知道给你磕头的是谁吗?这几个头可不是一般的头,是县太爷县太奶给你磕的头,他们今天专门来给你祝寿来了。
老娘立即起身拉住滕柯文和陈嫱的手,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是县太爷,这么大的官给我祝寿,怕是享受不起,来,你们坐下。你们这么大的官给我拜寿,我可掏不起拜寿钱,只能每人给二十,再喝两杯酒。
大家又笑。滕柯文说,奶奶,我们才是个芝麻官,你儿子的官比我们大得多,还是你老人家有福气,培养了一个好领导。
老娘说,我儿子的官比你县太爷还大?我不信,你给我说说,他的官究竟有多大。
滕柯文笑了说,奶奶,你儿子可是省里的大官,天天管着我们。
老娘说,这我知道,他官听起来比你大,但权没你大,钱也没你们多。
大家再不敢说什么,再说就说不定扯到敏感没意思的地方去了。秘书长岔开话题问县里的情况。陈嫱乘机把办幼儿园救皮革厂工人的事说了一遍。秘书长说,办幼儿园是好事,他们教育厅应该支持一下,这也是他们分内的工作,我明天和他们厅长谈谈,看能不能拿出点钱来支持一下。
这么痛快地答应,让滕柯文一行喜出望外。一连敬秘书长几杯,滕柯文觉得为了保险,还是让秘书长出面请厅长吃顿饭,见见面,万一厅长不答应,也好直接软磨硬泡了要。滕柯文委婉地说了他的意思,秘书长说,也好,我下午和他联系一下,看他晚上有没有空,到时我给你们打电话。
下午秘书长打来电话,说厅长今天有事,初步定到明天晚上。如果明天晚上有变化,再打电话通知。
这样一来还得住下来等。住下来,滕柯文就想到洪灯儿,就想让洪灯儿也再住一天。给洪灯儿打电话,洪灯儿说她正准备和院长一起回去。滕柯文小声说了他的意思,洪灯儿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滕柯文说,我们明天办完事,后天一早咱们一起回。
洪灯儿说,一起回你不怕人说闲话?
滕柯文说,就说是无意中碰到的,搭车回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谁还会在这么件小事上做文章。
第二天刘秘书长按时请来了教育厅长。厅长开头还推托,说没有这方面的拨款。刘秘书长说能不能从中小学校舍危房改造经费中想办法挤一点出来。厅长犹豫了说能不能挤出来他也不清楚,过后问问财务处长再说。刘秘书长让厅长现在就给财务处长打电话。厅长没办法,只好给处长打电话,要处长来一趟。处长到来后,摸不清厅长是不是真给,假装思考观察半天厅长的脸色,才说大概能挤出一点。厅长说能不能挤出一两百万。处长说能。厅长说,本来我一个人是无权批这么多钱的,但有秘书长的指示,我只能破例,就破例给你们两百万,但必须得报一个危房情况勘察鉴定和申报手续,然后按程序拨款。同时,还得保证把大部分钱用在危房改造上,过后还要检查验收。滕柯文和陈嫱一连声作保证,事情就算定了下来。
要到这么一笔钱,把大家高兴坏了。皮革厂有些房屋还可以用,花几十万改造维修一下,就能建成一个幼儿园。然后象征性地改造几所危房,剩余的钱也差不多够交工人的养老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