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场是岳父办的科研示范养猪场,一边搞科研,一边也赚了不少钱,全家人也沾了不少光,刘安定的胚胎移植实验,大部分经费都是岳父资助的。刘安定想,系里懂兽医的人很多,别人治不了,自己回去也没用。刘安定重新坐回到方凳上,他想趴到床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回去看看。
病室的人大都睡了,长长短短的呼吸此起彼伏。何秋思没有睡,她感觉病情要比上午轻许多,已经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她问刘安定这是为什么。刘安定当然也不清楚,他只能说人体很复杂,同样的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现,相同的表现也有不同的结果,不疼了,也可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也有可能是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总之是不能麻痹大意。
何秋思侧身转过脸来,感觉还向他靠了靠。他感到两人的头挨得很近。他又有点心跳紧张。何秋思悄声说:"长这么大身上还没被刀割破过,连打针我都害怕,更别说要做手术了,所以我心里特别害怕,根本不想睡,也根本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你给我讲点有意思的故事,我心里就不紧张了。"
何秋思才二十六岁,正是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年龄,遇上这么大的事,她此时的心情刘安定能够理解。他想讲个笑话轻松轻松,也让她的心情愉快一点。讲什么一时又没有了主意。几个可笑的段子都比较黄,两人又不是很熟,讲这些容易发生误解,让她误以为他真的下流轻浮。讲不黄的又没一个能让人可笑,也没一个能让她得到安慰。何秋思静静地看着他,她苍白的瓜子脸更显得恬静温顺迷人。他有点急,一急也急出了主意。他决定讲讲他到西藏支教的所见所闻,那里的生活肯定会让她感到新鲜。他将头向她凑凑,用耳语一样的声音向他讲述。听一阵,她闭了眼睛。他知道她累了,说不定昨晚她就没睡好。他不再讲,轻轻给她盖好了被子。
何秋思却睁开了眼说:"我先睡一会儿,后半夜你睡。"
来时只穿了短袖,还不到后半夜刘安定就冷得直哆嗦。抬头四顾,那些陪床的都和病人紧紧挤在床上。屋里很静,刘安定起身走走,仍然是冷。再坐到床前,何秋思突然醒了。她抬头左右看看,说声对不起,然后身子移向一侧,小声说:"你为什么不上来睡,你头向那边,我头向这边,谁也挤不着谁。"
挤一个床上睡,这样的念头他还没有过。他环顾左右,都在高一声低一声地打鼾。他觉得自己也太老实,都是不认识不相干的人,我还怕别人有什么看法。刘安定坐到床边,又觉得自己脚臭,便看了她说:"我没洗脚,再坚持一下天就亮了。"
何秋思再将身子往一边挪挪说:"都是我,害得你也受罪。我还怕你嫌我脚臭,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干啥,上来睡吧。"
刘安定小心翼翼地上来,然后轻轻地蜷了腿躺下。
身体一动就触到了她的身体,那过电一样的感觉立即就传遍了全身。人生还真有一些想不到的意外,除了做梦,谁会想到突然就和这样漂亮的女子睡在了一个床上?谁会想到自己突然就有了这样一个让人兴奋的秘密?这样一个秘密装在心里,即使再不往下干什么,那也是一生的最大幸福。
刘安定从心里醉了。那年在西藏支教,同屋是一个姓高的支教老师,寂寞时,老高总要讲他的爱情故事。其实老高的爱情故事并不复杂,就是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同学,越是爱得深越是不敢表达,直到大学毕业,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后来想得发疯,他便一次次地去找她,到了她工作的单位,又没有勇气去见她。有次她发现了他,她问他有什么事时,他一下哭了,而且是痛哭失声。这一哭,他却把对她的爱慕思念全倒了出来。谁知她却平静地说她已经结婚了,而且丈夫很不错。在心灰意冷中他也结了婚,但心中的那份对她的思念没有丝毫的减轻。实在难以抑制这分感情时,他便一封封地给她写信,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得到她的一句回答。每次讲完,老高都要品味议论一番,然后竟不无得意地说,人生能有一份生生死死的爱,那是一个人最大的幸福,这种幸福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激情,也是来自生命底层的一种冲动,它让你要死要活地兴奋美好,也让你要死要活地难受苦恼。他说这种爱的幸福属于天意,只可降临,不可强求。如果人一生遇不到这种生死相爱,不管你多么富有,那这辈子也算白活了。虽然老高的话有点奇谈怪论,虽然老高每次都是这几句话,让人听得寡淡无味,但每次听完,他都有一点羡慕,也找到了和人家的差距,不由得就想自己。妻子宋小雅是恩师的女儿,是在恩师家里认识,经恩师撮合然后结婚的。在这之前,他好像没有启蒙,对任何女性都没有产生过感情,更别说爱慕。认识宋小雅,也只是觉得人家是教授的女儿,人家肯嫁给一个农家出来的穷小伙已经不错,便积极努力去完成结婚这个任务。和妻子的认识过程也很短暂,她的父母说结婚吧,便结了婚。他记得很清楚,婚前他们的身体一次都没接触过,好在他是学产科的,他知道新婚之夜要干什么,但她却害羞害怕,裹了被子不让动她。这时的他雄性才被点燃,他脱光了自己纠缠不休。说来好笑,妻也是没有启蒙,她偷看了一眼他的下身,然后惊讶地说他有疝气。他摇头否认。她指一下问为什么这么大。他恍然大悟,他明白她只见过小孩的,以为大人和小孩差不多。他向她认真解释,说不信你就试试,她才带着好奇心同意试一下。和老高比,他就有点悲哀。他觉得刻骨铭心的爱情他这辈子不会拥有,连艳遇也可能不会降临。但谁能想到突然就和这样美丽的女子睡到了一个床上。也许这就是天意,是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意将要降临到头上。刘安定摸摸自己的心,确实跳得很厉害,仔细感觉一下,这种心跳激动和说不清的感觉确实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知道这就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难道爱神真的降临了?他伸伸脚,再次真切地触到了她的后背,并且通过脚趾,将这一切真切地传遍了全身。他不禁浑身一阵战栗。
接下来怎么办?如果失去这个天意,无疑要留下终生遗憾。应该像老高那样执著,但不应该像老高一样胆怯。他伸伸手,又不知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下流,还有点乘人之危。如果人家翻了脸,以后就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他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月光很好,透过窗户一片片照了进来,将屋里照出许多光影。刘安定一次次想翻身,又一次次忍住。爱情确实是让人神魂颠倒坐立不安苦涩难辨。突然何秋思翻了个身,并将脚长长地伸到了他的脸前。她确实是睡着了。他轻轻地抓住这只脚。脚像牛奶样洁白,像丝绸般滑润,脚传出的温暖水流样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使他的手和心都止不住一起流动。他想伸嘴亲亲这只脚。嘴刚伸上去,突然有一股烈火要从体内喷发,要将他整个熔化。他将整个脸贴到了她的脚上。
他顺着腿向上摸去。她突然动一下,然后将腿收了回去。她轻声问:"你没睡着?"
刘安定一下跌回到现实中。他尴尬一下,然后用玩笑的口气小声解嘲说:"身边睡这么个大美人,我又不是太监,哪里能睡得着。"
何秋思半天没有声响。他清楚她是感觉到抚摸才醒来的。他想知道她生气了没有,她究竟怎么想。刘安定解释说:"其实我是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何秋思问梦到了什么,刘安定说:"我梦到我抱了一个面包在啃。"
何秋思笑出了声,然后小声说:"你真幽默,也许你是饿了,才做了这个怪梦,面包的味道怎么样。"
刘安定尴尬地笑笑,说:"还没吃到口就醒了。"
何秋思坐了起来说:"我睡醒了,坐一坐,你累了,躺平了好好睡一会儿。"
她可能是有了意见。刘安定也坐起来说:"你是病人,我还是在凳子上坐一坐好。"
何秋思一把拉住他,说:"咱们继续睡吧,没事,我是怕你不敢伸腿拘束,你放心睡吧。"
重新躺下,刘安定更没一丝睡意,但这次他不敢再造次。他想,如果再有动作,就不好解释了。他虽可以阻止手脚的动作,却没法克制心里的欲望,就这样,刘安定的内心一直折腾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