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考虑了几个小时以后,三顺最后还是向现实低头了——现在的女性还是得有工作。就这样,三顺拿着简历来到了真贤所说的地方。虽然心里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那个最近很猖狂的以介绍工作为诱饵的江湖骗子,三顺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走进了这家餐厅。如果他真是骗子的话,叫警察不就行了吗?反正又不是没有叫过警察。
三顺面试的时候向来都很紧张,跟相亲的时候一样。三顺始终觉得,在短短的三十分钟甚至三分钟内对自己做出评价是有失公正的。
xx女子高中毕业,在xx物产工作了六个月,然后在sabrina面包房工作,之后去xx面包制作学校进修了一个学期,然后是去法国chefpuzo工作了两年,在cordoleu面包制作部进修了三个学期,最后在“南特”面包房一直工作到今年春天。
听着坐在对面的玄真贤一项一项地读着自己简历上的内容,三顺意识到自己辛辛苦苦拼搏的十年竟然只是短短几行字就概括了,顿时感到很气馁。哼!其实我比那张纸上写的优秀多了!
虽然已经有差不多十年的社会经验,可三顺仍然不太理解所谓的“现实”坐在对面的男人的话打断了三顺的思绪:
“您还去法国留过学啊?不过为什么中途退学了呢?”
和大厨们一起分着吃了三顺带来的她亲手做的蛋糕后,这个男人的态度和气多了。这让三顺想起了杰柯博士和海德先生。眼前这个面试自己的沉重冷静的生意人和昨天的那个疯子简直判若两人。
“让我们冰释前嫌,言归正传吧。为什么中途退学了呢?继续学到毕业的话不是很好吗?”
哼!冰释前嫌?是说要公私分明吗?下班以后用“杀手驾照”之类的话讽刺不小心撞瘪自己车子的弱女子,谈公事的时候则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行,既然你说要公私分明,那我也只好奉陪了。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很简单,学费太贵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对于他公事性的问题,三顺也给了公事性的答案。这也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其实虽然学费生活费负担很重,但还不能构成她退学的全部理由,其实还是因为男人。当时三顺在法国留学就是抱着“说不定能在这儿遇到一个白马王子”的想法的,结果闵贤宇在这个时候骑着白马出现了。两个人都是留学生,一见面便擦出了火花。正所谓相见恨晚。贤宇当时痴痴地“爱上”了三顺,令身边的朋友大跌眼镜。
现在回想起来,三顺觉得一切都是命运。当时她攒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思乡病,在对黄发碧眼的白人也百般厌恶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韩国帅哥。于是她陷入了爱情,直到贤宇回国的时候也舍不得分手,便干脆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那时候多好啊!两个人如胶似漆,一起坐飞机飞回了韩国。”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点可笑。原以为可以天长地久,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只维持了三年。后来贤宇去了美国留学,在那里遇到了他所谓的“真命天子”郑惠莲,于是他和三顺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这么看来,这个男人是每出国留学一次就发生一段新恋情啊。下次再去什么别的国家留学的话,是不是又会碰到第三个女人了呢?
三顺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真贤的下一个问题让她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辞掉了前一份工作?‘南特’可是在业界名列前茅的企业啊。”
三顺心里嘀咕着:有什么办法,想让那个负心汉知道我的厉害嘛。不过三顺毕竟已经二十九岁了,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我和我的上司在制作蛋糕的观念方面有矛盾。正如您所看到的恐龙蛋糕一样,我比较喜欢有创意的制作。”
一直到今天早上,这个脑袋还不太好使来着,三顺说了自己编出的理由以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面试官的表情——能不能过关呢?
真贤呆呆地看着三顺。她说的理由倒是很合情合理,不管在哪个工作岗位上,肯定都会有和上司意见不和的情况。不过真贤用他那久经沙场的锐利眼光从三顺的脸上看出她有所隐瞒。
“就这么一个理由吗?”
“就这么一个理由。”
真贤有点遗憾地耸了耸肩膀,心想:“好像不至于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不过,现在我也没有权力知道。”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明天开始工作,可以吗?”
啊哈!万岁!
三顺在心里欢呼歌唱!可是表面上她却一脸严肃地说: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为此她昨晚练了整整一个晚上。
“条件?你是说薪水吗?一开始我们只能付给你与你上一份工作一样的薪水。不怕告诉你,到现在为止,我们餐厅只用法国糕点师。这次是因为我们的糕点师突然中风昏倒才换人的,其实雇用三顺小姐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冒险。但只要你做得好,以后工资随你开口。”
三顺冷冷地对这个善于谈生意的男人说:
“如果做得不好是不是就要被辞退掉啊?”
“资本主义社会嘛!”
做得不好的话,肯定随时会被炒鱿鱼,对吧?
听了这话,三顺有点儿紧张。男人眼镜背后的双眸却露出一抹微笑,不知道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笑。
“为了恭喜你找到工作,昨天的修车费给你打个五折吧。”
不是全免,只是打个五折?真是为富不仁。
三顺心里暗自嘀咕着,面上却放下了警戒,摆出一副严肃庄重的表情。做得不好要被炒鱿鱼,那做好点儿不就行了吗?虽说以前工作的时候因为迟到或者因为和“蛋糕里头挑骨头”的尖酸顾客吵架而挨过批评,但是她可从来没有因为蛋糕做得不好而出过问题。现在真贤也被金三顺牌的蛋糕征服了,所以发言权在三顺手里。
“薪水当然也重要,但那不是全部。我另外有一个要求。”
“不是钱的问题?除了加薪水,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片刻之后,三顺终于说出了她的要求。真贤听了以后眉角一扬,这是当他觉得很意外时的习惯。真贤的脸上仿佛写着“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这几个字,他再次向三顺确认了一番:
“你所说的条件就是这个?不是加薪水什么的?你确定?”
看真贤的表情,似乎是在想着“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可三顺还是斩钉截铁地说:
“对,真的,我的要求就是这个,没错。”
这天,三顺成了“rivera”餐厅的一名正式职员。
太好了!万岁!耶!
太好了!万岁!耶!
上班第一天,穿着雪白制服的三顺看着自己胸前挂着的工作证时从内心发出的欣喜的呼喊声玄真贤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之前他只知道以前学生运动的时候喊万岁,现今中了六合彩的时候喊万岁,
可三顺这样就能万岁了。女人心,海底针啊。真贤开始向其他员工介绍三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从今天开始上班的”
真贤指着三顺,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
“金熙真小姐。”
右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上就是这么写的。不是金三顺,是金熙真。
真贤听到三顺所谓的条件的时候,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让我在同事面前不叫你金三顺,叫你金熙真?”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三顺对自己的名字比现在还敏感。她曾经去文具店,捂着自己胸前的校牌让老板给自己做一个印有“金熙真”的校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个名字。不过有一天,三顺挂假校牌的事情偶然被一个认识她的传道士老先生给拆穿了,她的校牌被没收,不得不重新挂上原来“金三顺”的校牌。这段悲惨的记忆三顺至今记忆犹新。不过被拆穿之前的那段日子,三顺是幸福的。那时一般女同学在出了校门之后都会把校牌摘下来,唯有三顺成天带着它舍不得摘下来。
现在二十九岁的三顺想重新找回那个名字。进公司的时候,都要交几份个人资料的复印件。那样一来所有的同事都会知道她的名字叫金三顺。不过只要头儿肯帮忙,她就可以不用金三顺,而用金熙真这个名字。
“为什么是金熙真呢?世界上的名字那么多。”
真贤很不耐烦地问三顺,三顺理直气壮地说:
“就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
三顺差点说“因为我不想再用金三顺这个名字生活下去,继续忍受‘金三顺’式的待遇”不过她忍住没有说出来,而是解释道:
“因为我觉得用自己喜欢的名字的话,什么事情都好像会很顺利。金熙真糕点听起来都会比金三顺糕点好吃吧?”
真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职员都雇用过,可是开出这样条件的员工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只好答应她,于是金三顺成了金熙真。
——太好了!
一天十二个小时,忙碌的厨房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周围都是根据不同资格,系着青色、粉红色、黄色、白色等不同颜色围裙的大师傅。不只如此,偶尔从厨房到餐厅去的时候,更可以看到满餐厅的兼职服务生们,一个个都是美男子。他们穿着雪白的衬衫和花坎肩,腰间还系着黑色的围裙,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我金三顺人生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吗?”
每天享着眼福,身体里的激素分泌也分外旺盛,工作起来效率当然高了。
“这是您要的蜂蜜布丁。”
满脸笑容的服务生将装在与自己一样亮丽的碟子里的布丁端到客人面前。看着眼前的布丁,女客人的表情充满了期待。看着女人的表情,同来的体格肥胖的男人也很高兴。
“您的先生专门为您点的,希望您永远像蜂蜜一样甜蜜幸福,夫人,你可真有福气啊!”那位夫人被服务生的一番话哄得格外高兴,她带着优雅的微笑,用优雅的动作品尝了一块布丁。
“哎呀,我最近要减肥呢!像蜂蜜一样甜啊?他从来就不会说这种话呢。这里的甜点好像比以前更好吃了。糕点师好像很有品位啊。”
这块布丁是蜂蜜和水蜜桃的完美组合。男士满意地用手指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这家餐厅就是招待这些因为女人问题和妻子冷战的丈夫,以及某某集团的董事长之类的a级贵宾的。
服务生向三顺传达了客人的满意。三顺也用手指比画了一个“v”字表示收到讯息。
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要求涨工资了吧!
忙完一阵之后,三顺走进休息室,边捶肩膀边从咖啡机里买了一杯咖啡。
“经济这么不景气,还是有很多人带着妻子来这里吃饭。那些女人真幸福啊,是吧?熙真姐。”
说话的是和自己一起进公司的服务员,二十二岁的银爱,听了她的话,三顺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可不这么想。
“只要不是因为和别的女人偷情后觉得内疚而带妻子来的,那就确实是不错。可为什么有些坏蛋和情人来过之后又和妻子一起来呢?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是银爱的表情就像是小女孩儿看着甜甜的棒棒糖一样天真,充满了甜蜜和憧憬,三顺当然不忍心用这残酷的现实来打击她幼小的心灵。银爱比自己小整整七岁,轻足足十四公斤呢,脸蛋儿长得也挺可爱的。她又漂亮又苗条,而且还比自己年轻,着实让三顺挺有压力的。不过银爱自有她的可爱之处。
“我啊,直到高中毕业前都以为小孩儿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男人和女人造出来的。啊,我也想早点儿找到我的另一半儿,然后和他一起来这种地方吃晚饭,那该有多好啊。天啊,一顿饭就能吃掉我一个月的工资。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银爱就是这么纯真,她们俩虽然在餐厅工作,可是平时吃的还是炒年糕和米肠。而且她也和三顺一样,非常喜欢这份可以见到许多帅哥的工作。她们经常边喝咖啡边瞎聊。不过,三顺最喜欢的还是银爱用可爱的小嘴叫她“熙真姐”的时候。
“我真的很喜欢这儿。虽说一天要站上十二个小时,腿都站肿了,不过有这么多像咱们社长一样又帅又可爱的帅哥做伴,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嗯,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说我们社长可爱?真可笑。
“社长可爱吗?”
三顺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银爱听了更是意外,眼睛睁得老大:
“怎么?熙真姐你觉得他不可爱?我觉得很可爱啊。他应该算得上是精品了吧?听说他因为以前出过交通事故,下雨天走路腿脚会稍微有点儿不方便,不过他还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比我高中时暗恋过的体育老师还帅呢!”
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没错,不管是对于蛋糕,还是对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