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初恋
“这么说你一直在等她?而且等了五年?”
“如果因为对方突然说要放弃,
我也就随之放弃的话,
我这段时间付出的爱情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被真贤拉着手乘上了电梯,在进入新开业的酒店客房之前,三顺始终是木然的。离开宴会会场时从脑后传来的彩丽的喊叫声听起来也是那么缥缈——
“什么?你说你忘不了那个三顺?是因为寂寞难耐才跟我好上的?你这个坏蛋!竟然敢侮辱我?你有什么了不起?除了那个破学位,还有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要是没有我,你怎么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去死吧!混账!”
三顺和真贤肩并肩地走着,虽然三顺看不到他的脸,但直觉告诉她,真贤对那个公主的喊叫声发出了“嘁”的一声蔑笑。这个男人不是不相信爱情吗?但现在为什么毫不留情地讥笑身后那对闹崩了的恋人呢?按常理,应该是三顺讥笑那个背叛了她,既而以为了她而背叛了其他女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愚蠢男人。不过说来奇怪,她并没有像身边这个男人一样觉得身后那情形可笑,嘴角也没有露出讽刺的笑容。
几个月之前,贤宇曾用不安的神情向三顺坦白了自己的另一段新感情。
——当真命天子出现的时候,心里会响起“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的钟声。
——因为那时候喜欢你,所以我以为我没有听到那种声音,就证明世界上根本没有那回事儿。不过我错了——真的有。
连被抛弃的她至今还记得这句话,他却在一年之间全忘到九霄云外了。难道遇到真爱心中能鸣起钟声的话是谎话吗?人善变,心善变,爱情也是善变的,难道这世间就没有永恒吗?这真让人不寒而栗啊,曾经那样地渴望得到真爱,难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爱吗?想到这里,三顺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似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在这种情形下大笑也难解心中的不快,而三顺却偏偏像傻子一样抹起了眼泪,真贤用寒心的目光看着她。都说男人看到女人的眼泪,心肠会变软,分明就是胡扯!看着面前的女人因为其他男人伤心流泪,真贤感到倒足了胃口。
真贤刚开始还忍住性子任面前这个傻女人抽泣,三十秒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哐”地一掌击在了电梯壁上。三顺迷惘的脸庞转向他,只听他低声吼道:“别哭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三顺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映着真贤狠盯住自己的模样。她这才感觉到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用那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自己。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真贤不知道三顺为什么而哭,三顺也同样不知道真贤为什么发火。
“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冲我发火?”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三顺强硬地反驳道。谁料对方却立刻大声喊叫起来:“昨天你和那小子见面了?我们的合同上分明写着:不能脚踏两只船!”
听到这话,三顺也毫不示弱地接过话茬:“我们的合同上分明写着不能对我的婚姻大事造成任何阻碍!可是你却让我的高中校友误会我是夜不归家,随便跟男人混在一起的坏女人。还有,在这之前你强吻我也违反了合同,这样频频违反合同,你还有什么资格对我说那样的话?”
三顺的字字句句都是正确无误的,可此刻的真贤心事重重,再正确的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因此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愤怒地吼道:“别说了!给我闭嘴!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总跟我唱反调!还有,以后不许你再为那个小子掉眼泪!不许你像傻子一样为其他家伙伤心!绝对不允许!”
三顺被真贤的话噎得死死的。虽然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但没想到他竟专横到这个程度。
顿时,三顺的心情也变得杂乱起来。为什么偏偏所有的事情都这样的纷乱无章:曾经爱过的男人竟是个不像样的混账;自己又因为五千万块钱的欠款被眼前这个妖怪羞辱;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姐姐因为婚姻的失败,而不相信世间有真爱。今天亲眼目睹到一对恋人的分手似乎也证实了世间真爱的不存在。后天就三十岁了,自己依旧还是那个金三顺,那个身边没有人陪伴,减肥计划也以失败告终,只得孤零零地老去的可怜的金三顺,而且今天晚上又要和凶神恶煞的妖怪一起度过。可怕啊,太可怕啦!
想到这里,三顺觉得和那妖怪一同呆在电梯里竟是那样的压抑,压得自己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于是她冲他大喊:“停下!我要出去!”
但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喊叫,仍然用冷漠的神情注视着她。电梯在一层层地上升,对面的男人无言地逼视着自己,瞬间,三顺开始后悔起来,当时完全是为了做给那个不像话的前任男友看才愿意跟这个男人走的,可是现在她不但后悔当初的举动,而且竟开始害怕起来。
“你聋了吗?叫你停下,我要回家!你这个自私的家伙!你是我什么人?竟对我那么霸道!我愿哭愿笑是我的自由。你也还是牵挂着以前的女友啊!因为她而发脾气,弹钢琴的时候还想着她,我为什么就不能想别人?难道是因为那该死的五千万吗?”
人是可怕的动物,人与人之间的爱情也同样是那么可怕。小说和电影里那甜蜜的爱情并没有自己的份儿,想到这里,三顺竟是那么的伤心和愤怒,一腔怒火全发向这个带给她所有痛苦的男人。
“等着睢吧!出了这个门,我会想方设法凑齐那笔钱扔到你面前来的!我要离开你那家破店,去别处找工作,努力工作好好攒钱,还清欠你的债,再开一家自己的店,我会彻底忘掉你这破人和那家破店,人就好好做一个只认钱的财迷吧。臭妖怪!我将来挣了钱不会像你那样卑鄙地捉弄人的!也不会像你那样卑鄙地为过去的恋人发火!我要忘记贤宇那家伙,也要忘了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我要”
脸上的泪痕还没完全干,三顺一次又一次地大喊起来。她的喊声似乎不仅是为了让眼前这个男人听到,让所有看不上她三顺的人听到,而且还是为了让被无关紧要的人搅乱心境,像傻瓜一样伤心流泪的自己听到。但无论在这个男人面前哭还是对这个男人大喊将来的抱负,所有这些行动显然都毫无意义的。他是她的债主,借了钱给她,就能像债主一样捉弄她。
可是说来奇怪,那个债主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她。骂他是妖怪他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嘲笑她那不符合年龄的哭相。只见那个男人慢慢走近她,用他的大手抚摸起她的头发,继而又滑向她的肩,又顺着肩头滑向腰,不知何时已经将她整个身子牢牢地揽在怀里。三顺木然地愣在了那里,本想挣脱他,但他已经将嘴唇印在了她的双唇上。
这是第二次了,这次不能说是一时的失误了吧。他们这样拥着,直到电梯的门再次打开。
“喝吧,喝了它会让你镇静一些的。”
进了客房,真贤在房间一角的微型酒吧里简单地调了杯鸡尾酒递给了三顺。因为接过吻后三顺就一直在打嗝。吻又不是白酒,可她偏偏像喝了整整一瓶白酒似的不停地打嗝。三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是因为你!说是再也不吻我了,才过几天啊,这算怎么回事?只要一发火就突然呃!”
吻她是不对的,合同上虽然写着不能脚踏两只船,但因为她与其他男人在一起就冲她发火也是不应该的呀!拥抱为其他男人哭泣的她,还吻了她,这些都是不应该的。可是他却那么做了,迫切地那么做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答案,只见她在一口气喝光那杯鸡尾酒后紧接着又打了个嗝,同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慌乱之下“呃,呃”的嗝声连成了一串。看到这里,真贤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真是有趣,本来我不能笑,可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要是在以前,三顺一定会气咻咻地命令对方不许笑话自己,可这次真贤的笑声显然和往常不同,于是三顺傻傻地问道:“为什么不能笑?”
“我的人生不允许出现快乐这两个字。”
在三顺看来,他一直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人,但现在这话是他玄真贤说过的古怪的话中最古怪的。人生中不允许出现快乐这两个字?这是什么怪异的说法!拼命地挣钱,谈一场爱得死去活来的恋爱都是为了让人生更快乐,更幸福,可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三顺怎么想也想不通,于是问道:“为什么就不能快乐了?”
三顺的发问让真贤突然变得忧郁起来。但这忧郁的神情瞬间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狡黠的笑容显露在他的脸上,只听他反问道:“这个嘛,至今我为止我还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三顺听了这话原想回答:“不想说就别说了,我才不稀罕听呢!”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因为她实在很想知道。虽然一直在埋怨自己被强吻,但当时自己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曾经说过不愿被这个妖怪男人缠住,但现在却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一种极其微妙的境地。这一切确实很伤脑筋,但她还是想听他的回答。因此在考虑了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样之后,她开口说:“这样吧,在合同期满后我再多做你两个月的女朋友。”
真贤哼了一声,随后就像是在心中打起了算盘似地陷入了沉思。三顺不知道自己说的条件能否全他的口味,要是按照常规应该说:“你让我做的我都愿意做。”但是在一男一女两个人共处一个房间的时候,这句危险的话还是不说为妙。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男人似乎并不讨厌她开出的条件,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将自己的人生中为什么不允许快乐的原因道了出来。
“因为我没有资格得到快乐和幸福。是我害死了我哥哥、我嫂子、我的腿,还有我的爱情。”
三顺一时语塞。
“那天,阳光格外的耀眼,虽然已经过了五年,我还真没见过比那天更耀眼的阳光。”真贤缓缓地说道。那时,他刚开始跟着哥哥学习了几个月的酒店管理,忙得不可开交,记得那天,哥哥笑嘻嘻地说:“我们也去光合作用下吧!”随后带着太太、两岁的女儿和弟弟真贤一起走了出去。
“想叫上熙真的话就叫上吧,有好久没见未来的弟妹了。”
哥哥的话让真贤苦笑了一声:“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印象都快模糊了。”
昨天在电话中曾约她一起去,但被她以别小看了医院实习医生为理由训斥了一番:
“真贤君现在在往谁的伤口上撒盐啊?实习生不好当,我这个干了一年的专科住院医生也不是那么好干的。最近压力那么大,弄得我消化不良老恶心呢,估计现在连女鬼见了我都喊我一声姐姐跟着我走呢——明明没抹粉,脸却苍白的吓人。”
听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恋人的埋怨声,真贤使坏道:“恶心?你是不是怀孕了?”
“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以后结了婚,我进修不结束,避孕也坚决不会结束的。”
真贤耳边回响起昨天她尖尖的声音。什么避孕,那么忙根本连避孕的机会也都没给嘛。真贤向哥哥诉苦道,似乎还没结婚就已经成了鳏夫。
“人家说实习生不好当,干了一年的专科住院医生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呢,还说情愿把见我的时间节省下来五分钟用来补觉!最近我都开始怀疑是否真应该娶她了。”
“她那样不好吗?凡事都那么认真。”
也许当时正处在热恋之中,真贤觉得似乎把事业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她还是那么的可爱。但是和家人一起到郊外的草场上尽情享受日光浴的真贤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下次无伦如何也要把她从医院里带出来,让她那苍白的脸庞也光合作用一下。
在像嗝化了的柠檬汁似的阳光下,可人的小侄女在青绿色的草坪上奔跑,嫂嫂微笑着准备丈夫和小叔子吃的盒饭,哥哥温柔地望着妻子和女儿,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如果说此时照一张照片的话,真贤想给照片题名为“幸福”如果下次带上医生女友一起来的话会照出“幸福2”、“幸福3”、“幸福4”来的。然而真贤此时并不知道这样的幸福竟会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简单总结一下的话,结果是这样的:在阳光明媚的归家途中,真贤驾驶的载着一家四口的车与另一辆车相撞,车上的四人中有两人死亡。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哥哥和坐在后座怀揽孩子的嫂嫂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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