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城离桃花村将近三十里的地。〔m #?林娇早打听过,这两天村里没什么人要套骡车进县城,石寡妇家有,却也开不了口为这芝麻大的事儿去借,所以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就起身出发了。人穷志短更不怕累,这三百钱领过来好歹也是三斗粮,三十里将近十五公里的路,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就是。也算她运气好,走到半道终于搭了辆别村来的骡车,到县城的时候,中午还没到。
清河县不算很大,但因正处南北来往的通道,每天都有驮着南北货物的马帮骡队经过,所以县城里各色商铺一应俱全,街面上来往的人也不少。
林娇眼里现在只有那三百个钱,没心情多看别的,进了城朝人打听到衙门位置,就寻着找了过去,找到的时候,见衙门所在的街面有些冷清,来往的人不多,大门开着,进去也没人拦,倒比自己先前想象的顺利多了。只到了二门时,才看见站着两个衙役,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左右,也没凶神恶煞,尤其那个年轻些的,一见到她就招呼说:“哟,妹子又来啦?”
春娇以前每个月也来一回,林娇估摸这俩衙役肯定认识她,应了句就进去了,寻到领钱的地,等了半天,里头那个留了把山羊胡的账房终于慢吞吞地递过了一串钱。
林娇接了过来,一五一十地数。正好三百,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把钱用布包得紧紧放进了自己随身的褡裢里。见那账房还盯着自己,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按林娇的推测,老杨家既然能享这样的超国民待遇,她前身的男人能文当初必定在战场上立过不得了的大功。然后再按照层层油水刮削下来的千古不变定律,最后能有这三百钱到自己手,也该知足了。钱既然已经顺利拿到,赶紧去找以前给能武看过眼睛的那个郎中仔细打听下情况,完了就要赶在天黑前回桃花村,她估摸没再那么好运气能搭到顺便的骡车了,靠步行的话,至少要两三个小时。
林娇匆匆往外走,到了二门拐角处时,见刚才那俩衙役背对着自己正在说话,正要招呼下,脚步缓了下,因为听到好像在说自己。
“刘大同,那娘们和咱老大到底啥关系?你平时跟老大多,透个底呗?”
那个年轻一点的这么说。
年长些的被叫做刘大同的应道:“啥关系?不就是同村的。你小子问这啥意思?”
第一个衙役说:“去去,这话你说到明天我也不信。就同村的话咱老大干嘛这么费事?我刚前几天听账房的吴先生说,她每月来领的三百钱其实都是从咱老大的俸禄里分出去的!”
刘大同惊讶了,咦了一声不说话。另个人压低声,暧昧地撞了下他的肩:“刘大同,你说会不会是咱老大对这娘们有意思啊?你瞧这娘们,虽是个小寡妇,穿得也不咋样,只脸蛋身段都摆在那。咱老大看中了,那也是人之常情”
那人还没说完话,就被刘大同敲了下脑袋,呸了一声:“王军你个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小子早看上这娘们了吧?敢拿老大做由头!咱老大是什么人?我跟你说,人家是寡妇,我瞧她也是个正派人,来了这么多次,一句多话也没。别管老大有没看中,你小子那双贼眼少往人家身上瞄,实在尿渴就去杏花楼!”
王军捂住头哎哟一声:“我哪来的胆拿老大开涮,这不是奇怪么,要不是相好,你说老大这是在干嘛?”
刘大同摸了下自己脑袋,也嗯了一声:“被你小子一说,倒也是”
林娇实在是惊讶,停住了脚步。
这算怎么回事?弄了半天,自己身上揣的这三百大钱是杨敬轩出的?这到底什么意思?还在发怔,就见对面大步过来了一个人,好巧不巧,居然正是杨敬轩,和前段时间在桃花村里看到的不同,穿着黑色公服,腰间悬柄刀,一脸风尘仆仆,看起来好像刚赶了远路执完公务回来。
“老大回了!”
刘大同戛然闭嘴,赶紧迎了上去,王军更殷勤,小跑着过去笑嘻嘻道:“老大,可巧那女人来领钱了,还没走呢”一边说一边回头,看见林娇就在身后,神色一僵,与刘大同对望一眼,抢着往大门去牵外面拴马桩上拴着的那匹老马,转眼便不见了人。
林娇想避也来不及了,因为几乎是同一时刻,杨敬轩就抬眼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林娇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褡裢里的那包钱一下仿佛有些咬手。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或者表示下谢意什么的,见他仓促掉头转身抬脚就走,仿佛自己就是洪水猛兽,心里忽然有些别扭,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追了两步,嘴里说“站住”!
杨敬轩确实执完公务刚回,冷不防当头撞见了林娇——他现在潜意识里比那个从前让他一刀断头的悍匪鬼见愁还要麻烦百倍的人,下意识地就想躲开,急忙转身,还没来得及迈步,听见身后她一声娇斥,脚便定住了般地抬不起来,犹豫了下,终于慢慢转过了身,只眼睛还是不看她,只跟前次一样,越过她头顶落在远处公堂里高悬着的“正大光明”四字牌匾上。
“还有什么事?”声音很是平板,只紧绷的下颌线条却泄露出了他现在整个人正处在防御的状态之中。
林娇见他如临大敌,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低声说:“上次的事,还没跟你道谢呢。”
杨敬轩有些惊讶,视线略微下移了些,见她正仰头望着自己抿嘴在笑,斑驳日影投在她一张脸上,一双眉毛像修剪过的上好黑缎,眼睛晶亮,甚至看得到自己在她双瞳中的清晰倒影,心忽然微微跳了下,急忙又抬高视线。
“小事而已,不必多礼”
杨敬轩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确实是小事一桩。那天晚上这女人离开后,他径直便去找了黄二皮,把睡梦中的黄二皮拎起来,没问几句,黄二皮就招了实情,与她之前说的大致无二。
确实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后来也想了下,为什么一开始就没人想到过这么去做,包括他自己。但好像一直想不大明白。
“敬轩叔,总归你是帮了我和能武的大忙,这恩情我记下了。往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
“不用不用”
杨敬轩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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