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轩终于回头,看了眼春杏说道:“先送你上坡,你的事以后再说。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没人想着要你的命。”
“可是太公”
春杏还是不放心。
杨敬轩沉默片刻,说:“太公死了。”声音有点沉痛,很快回过了头去,再没开口说一个字了。
林娇吁了口气。没想到那个老头竟这样死了。只是她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真的一点也不沉痛。至于春杏,好像就只能用松一口气来形容了。
她和春杏,两个寡妇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一骑上贞洁牌坊,牌坊也要塌。
耳边响荡着小船破水和杨敬轩手中竹篙穿水发出的轻微响声,四周一片死静,小船边上不时漂过各种动物尸体和残枝败叶。这些动物中,有些是家禽,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随了大水从山上被冲下来的。林娇忽然听到不远处左侧前方传来一阵类似狗叫的声音,呜咽个不停,微微探了下头,见杨敬轩已经一点竹篙,把船驶向声音的来源处。靠得近了些,看到一只通体黑色的仿佛出生没几天的狗正浑身湿漉漉地扒在一丛高出水面的树冠上,看见有人靠近,一阵激动,爪子没抓牢树枝,嗷一声掉进了水里。大概是体力不够,扑腾了几下眼见就要沉下去,杨敬轩伸过竹篙,小狗很是机灵,立刻死死扒住,被递到了林娇面前。
林娇一直挺喜欢狗的,见小东西瑟瑟发抖,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赶紧接住把它放稳,正想摸下它的头抚慰一番,小狗站稳了脚,第一件事就是使劲抖了下毛,水珠四溅,林娇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脸。
林娇呸了一声,笑着打了下小狗的头,再抹去脸上的水,冷不丁抬头,见杨敬轩似乎正看着自己,干脆冲他也笑了下,那男人却立刻没什么表情地撇开了头去。
救了这只小狗仿佛只是开了个头,一路过去相继又捞上了四五个人,却也遇见了两具浮尸,黑糊糊的也辨不出是谁。船上的气氛本就凝重,现在更没人愿意开口说话了。春杏见到了村人,大约仍有些心虚,缩在林娇身后一语不发。只那几个人不过冷淡扫她一眼,便各自坐着发呆。一个女人忽然哭了起来,说不知道自己的娃到底逃上了坡没有。不过一夜之间,仿佛已经没人记得春杏通奸怀孕的丑事了。
渐渐靠近村口时,船上已经载了七八个人,船体有些晃悠起来,一路上还不断有人在呼救,但已容不下更多的人了。杨敬轩仿佛有些焦急,可能想早点把这船人送上岸然后回来再接人,林娇感觉到他明显地加快了速度。船过了原来拱桥的位置,很快便靠近坡岸,杨敬轩看了下,择了一处水势平缓的地方靠岸,船上的人这才活络了些,朝杨敬轩纷纷道谢,一个接一个地上了岸。
林娇最后一个上的,弯腰抱起小狗上了坡。那狗很是调皮,这一会儿的功夫,早没了先前的可怜巴巴样,在林娇怀里钻来扭去。仿佛也知道安全了,林娇刚走两步,它便纵身一跃,从林娇的怀里挣脱跃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撒欢地朝着坡岸边去。
林娇起先一见这狗模样机灵,便想起能武眼睛不便,平时一人在家难免寂寞,心中便存了以后养它的念头,见它乱跑,怕天黑跑丢,哎了一声急忙赶上去抓。哪只小狗腿短跑得却快,林娇一直追到坡脚的拐弯处才追上。这里因了地势的缘故生出洄流,且与桃花溪交汇,所以上游还平缓的水流经这里便顿时湍急起来。林娇见它终于停了脚步,却又趴在水边对着一段卡在石缝间不知道哪里漂来的奇形怪状的烂木头在汪汪地叫,完全就是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货,也不敢久留,急忙弯腰拎起它脖子正要离开,脚下忽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随了那块下陷的坡地掉进了水中——原来这段坡脚被雨水冲刷,又大水浸泡,恰此时竟塌方了。
林娇陷入了水中,感觉到自己的左腿一阵疼痛,仿佛被什么重物压住的时候,脑子里跳出来的是上次那相似的情景。
活了两辈子,结果都是暴毙于山体塌方的话她做鬼也不能瞑目。
水底昏天暗地,林娇感觉到暗流激涌,更多的泥沙还在劈头盖脸地涌来,再不拼一把,就等着被活埋。
林娇吐出嘴里的泥沙,曲起还能活动的右腿点着压住左腿的泥沙用力一蹬,只非但不得解脱,连右腿也陷入了泥沙之中,再试几次,仍是无果,腿仍被死死压住。一下心慌意乱起来,连呛了几口的水,耳边嗡嗡作响,胸口憋得要爆炸了一样。更不妙的是,林娇已经感觉到面前有另一团巨大的东西朝自己压了下来,她知道那必定是新塌涌下来的泥石。
这次真的要玩完了,而且还是以活埋水底的方式
林娇闭上眼睛彻底绝望前的一刻,忽然感觉到自己腰身从后被什么揽住,一股来自身体后方的大力将自己往后带去,身体骤然一轻,已被拔了出来。堪堪就在那一瞬间,压来的那大片泥石裹挟了一股巨大的暗流迎面袭来,刚才她被困的地方已经彻底被掩埋,而她的身体便随了身后那力道,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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