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记得吃火锅还有一个好处:汤汁一沸腾就得赶快下料,用不着说些关于什么中法文化、两国关系、你的工作、我的工作之类的客套话了。
相反变成了这样的一些要求和照顾:“jp,你下一点粉丝好不好?”
“嗯,蔬菜,还有冻豆腐对啊,冻豆腐就是豆腐冻出来的,你吃过吗?喜欢吗?还有血豆腐和油豆腐呢,知道吧?”
“这几块蘑菇煮好了,给你吧我来一块鳗鱼。”
关系渐渐就拉近了。
当然,女生食用红锅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擦嘴巴的时候很容易把附近的粉刮掉。
这是我的经验谈,希望对处于交往初期的同学有所帮助。
饭至小饱,酒过三巡,我有点打蔫。我好像是胃不大好,吃饱了就容易打蔫。甜点心上来了,是火龙果搅出来的冰激凌,我用小拇指尖那么大的长柄勺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冰激凌,jp忽然把手机递过来,让我看屏幕上的一个东西。
一个蛮大蛮宽的书桌,一侧有四个抽屉,另一侧还有两层摆书的架子,原木纹样,闪闪发亮,很漂亮的一件家具。
他说:“我做的。”
我有点惊讶“真的?”
“嗯。”他点点头“准备木料,切割,打楔子,钉钉,粘连,涂漆,都是我。”
“要做很久吧?”
“每个星期都要做三四个小时,一共做了两个月。”
“你喜欢这个?”
他点点头“是个爱好。”
我不认识喜欢做木工的男人,因此觉得新奇,也马上就对他又增加了一些好感。
我于是把我的手机拿出来,让他看我从十六岁开始养的三只乌龟,jp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然后说道:“这是活的乌龟,那么,盆是你做的?”
“乌龟,乌龟是我养的。盆是买的。”
他看了看我,好像是想要努力寻找点什么来赞扬一下,硬是没找到,只说道:“好。”
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多,小咏跟画家先生谢过jp之后开车回家了,我们两人沿着青年大街慢慢向北散步。
沈阳城的六月份,八点多钟的夜晚,是个好季节好时间。
天气不冷不热,有轻轻柔柔的小西风,空气里浮动着绿树叶子的味道,青年大街是这个城市的景观路,两边的建筑物上都是闪亮的霓虹灯,科学宫正在办关于海洋生物的展览,门口有一只由无数组小灯拼起来的硕大的海豚,还有远处的气象局大楼,整个大楼由上到下的彩灯就是一个巨大的温度计,上面显示:本城气温23度。
我问jp:“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热闹。”
“你喜欢中国吗?”
“热闹。”
我看看他“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安静。”
“树多吗?”
“比人多很多。”他说。
“所以你能自己做家具?”
“嗯。”“还有什么?”我问。
“品质很好的饮用水。”
“依云啊?”
“你知道的?”他看看我。
“依云谁不知道?一小瓶水超市里面十五块,宾馆里面三十五。”我说。
他听了还是笑一笑,后来我跟他去了法国,第一天早上看这个家伙打开水龙头就接水喝,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就是依云水。
我们走到工业展览馆附近,我觉得有点累了,就跟他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的晚餐。”
“你住得远吗?怎么回去?”
“城市的另一边,我坐出租车。”我说。
“我送你。”jp说着就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在车上没再说些别的什么话,但是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挺自在的。我努力地回忆为什么在从前的印象里会觉得他是个傲慢的家伙,但是不太想得起来了。
到了地方我下车他也下车,握我的手跟我说,谢谢我接受邀请。
我想说的话忍住了没有说,我想说:如果你再约我,我还是会出来的。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我走进住宅区,在单元楼的门口划磁卡开门,忽然收到短信,来自两分钟以前离开的jp:
claire,你明天晚上愿意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我站在单元门口那盏黄色的小灯下面控制自己,控制控制再控制,还是没忍住,马上按键回复道:
是的,jp,我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