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就住在那栋楼里。”
她说:“要杀他,这个必须要搞清楚。”
我说:“是。”
她说:“最好别住在那楼里,如果吃住都在那楼里,”她耸耸肩,说“那样他就成洞里猫了,我们只有抱一挺机关枪去跟他拚命了。”这叫什么话嘛,革老听了翻白眼,张口要说什么。我怕他说难听话,闹不愉快,连忙抢过话头,告诉她吃饭是要出来的。其实我是猜测的,是为了抢话说,随便说的。
她又问我:“我能去那楼里看看吗?”
我说:“这肯定不行,那地方只有我处里的人才能出入。”
她感叹道:“这回野夫搞得很警惕嘛。”
革老一直憋着气,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甩话给她:“敌人又不是傻的,已经遭过两次暗杀了,能再不谨慎嘛。”
她看看革老,像没有听出革老话里的不高兴情绪,笑道:“看来,这次行动比我想象的要难。”
革老气鼓鼓地说:“难得多!”
她看看革老,又看看我,好像要安慰我们似的,十分放松地说:“不过也难不倒人,人家连总统都能杀,他白大怡又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只要变不了,不用急,总是有办法的。”
革老被她说得直想嘲笑她,但笑到一半忍住了,变成了苦笑,诉起苦来:“说得容易啊,但是你看,我们就这么几杆人,老的老,女的女,有行动能力的人都走了,你也是女将一员,轻视不得啊。”林婴婴想了想,居然爽快地说:“这样吧,这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来完成。”革老显然对她的轻率甚为不满,再也不想忍,严肃地说:“莫愁湖同志,这可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不是儿戏,没有充分的把握,不能贸然行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万一再出问题怎么办?到时候恐怕连一点收拾的余地都没有了。”林婴婴看看我和革老,笑着问革老:“你怎么就肯定我是贸然行动呢?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随便答应的。”她的语气如此肯定,让我和革老不知说什么好,我们互相看看,未置一词。冷场之后,林婴婴说:
“当然,我也需要你们配合,首先我要确切知道他的行踪。”
“刚才不是说了,他作息可能都在那楼里。”革老说“就是说,他不出门,没有行踪。”
“不是说他要出门吃饭吗?”她说“出门就是行踪,我要知道他准确的出门时间,一天几次,何时出,何时回。这应该可以摸清楚吧。”她问的是我。我答:“应该可以。”她说:“那就麻烦你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说得这么轻巧,不能不令人担忧她接过了我肩头最沉重的包袱,可是我的心头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而是愈加沉重。我掏出手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夕阳最后的一抹红光被夜幕吞没了,桨橹下的湖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天气并没有变得凉爽,只是湖水中青草的气息更浓了。等我们近岸时,天完全黑了。
小伙子秦淮河扮成三轮车夫一直在岸边等着,我们上岸后革老和革灵坐他的车先走了,我陪林婴婴一直走出虎踞胡同。出了胡同,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等她,车夫是个大胡子,很沉默的样子。上车前,她突然对我说:“哦,对了,我现在呆的那地方,打交道的不是看不懂密码电报,就是一群整天追求时髦浪漫的小丫头,以后不知金处长有没有办法帮我调一个好的部门?”我问她:“怎么个好法?”她干脆地说:“当然是核心部门,能搞到情报的嘛。我可以想象出来,那些人,你就是把她们的脑袋敲开了也搞不到什么情报,这对我不是浪费青春嘛。我们都是党国甩出来的飞刀,与其把刀子插在无关痛痒的脚背上,还不如不要这把刀子,因为这样的话这把刀子只能给自己增加风险,并不能对敌人构成威胁。我认为既是刀子,就应该把它插在敌人心脏上。”
黑暗中,我依然看见她黑黑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亮。我目送她上车,车子轰然而去,我突然觉得有种梦幻的感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真的就是真的,一个坚定的、激烈的、热气腾腾的形象不时从黑暗中向我浮现,和舞会上的那个聪明的、优雅的、温情脉脉的小姐截然不同。她身上蕴藏着火热的一触即发的激情和在激情驱使下什么事都敢做敢为的大胆和不羁。她既有“炽热如金的一面”又有“柔软如银的一面”作为她的战友,我将不断目睹到她“炽热如金的”一面,而那些刽子手,也许会迷醉于她“柔软如银”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