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书没让学生骂过一句,更没有做过一件昧心事,到头来却要低着头走路,我活得窝囊啊!”“爸,你别这样,她不能怪她,是萨根把她灌醉了酒”家燕说得词不达意。
父亲哼一声,用手指着女儿的鼻子说:“萨根怎么没来灌你的酒呢?不要跟我说这些,不是我无情,是她不义!我已经活大半辈子了,还没有做过绝情的事,今天我就要绝一次!是她逼我绝的!”
“爸”
“你不要说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今天不是她走,就是我走!”
惠子冷不丁从门外进来,对二老深深地鞠一个大躬,镇静自若地喊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这就走。”
陈父闻之,率先拂袖而去,继而是家鸿,继而是陈母,都未置一词,气呼呼地走了。家燕悲痛地抱住惠子哭,倒是惠子反而出奇镇静,安慰她:“小妹,别哭,是我不好,我对不起爸爸妈妈,让他们丢脸了。来,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家燕哭:“惠子姐”
惠子笑:“别哭小妹,别为我难过。家鹄经常说,人生就像一个方程式,一切因果都是注定的。”
两个人,一个哭着,站着,一个静静地收拾着东西,好像受难的是家燕,好像惠子昨天吃了那药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那个羞涩、腼腆、温顺、说话小声、做事胆小的那个小女子,而是一个处事不惊、大难吓不倒、风浪吹不垮的女强人。她镇定、麻利地收拾完东西,干脆地与家燕拥抱作别,然后提着箱子下楼来,没有泪水,没有悲痛,好像是住完旅馆,没有任何依恋和感情地走了。
经过客厅门前时,家鸿突然从里面出来。家鸿递上纸笔,冷冷地说:“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
是离婚协议书!
惠子看着它,思量着。
家鸿说:“你走了,我们家鹄还要重新生活。”
惠子听了,说:“好,我签。”
就签了。
家鸿掉头又进了客厅,关了门。惠子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廊里,她犹豫地站了一会儿,放下箱子又回来,回到天井里,对着二老的房间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走了,希望我的走能带走我给你们带来的不幸和痛苦,祝你们身体健康”
说着说着,头越埋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呜呜的哭声,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腰软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堆垃圾。家燕刚才一直尾着她下楼,只是走得慢,没有跟上。这会儿,她上来扶起惠子说:“惠子姐,好了,起来吧,我们走。”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家鸿赶出来,喊:“小妹,爸叫你呢。”老头子确实也在叫她,叫她别跟个贱货到大街上去丢人现眼。
惠子说:“小妹,爸叫你呢,快回去吧。”
家燕哭:“你去哪里呢?”
惠子笑:“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我必须走。”
就走了,就又变成刚才那个女强人惠子,没有回头地走了。从此,惠子就像一只鸟儿永远飞出巢穴,再也没有回来过。家燕哭了好一会,又猛然甩开腿追到巷子口,远远地看见惠子拎着皮箱,埋着头,左一脚,右一脚,摇摇摆摆独行在大街上。
这是惠子留给家燕最后的记忆,像一个被逐出天堂的女鬼,浑身散发出一种孤独、悲伤、贫寒、弱小、可怜的气味,好像风随时都要把她吹走,又好像随时都可能冒出一个坏人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