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不118像海塞斯,可这有什么关系?海塞斯的标志是一把大胡子,天气那么冷,围条大围巾总是可以的,戴顶大帽子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不管是日本政府还是美国政府,虽然都要求中国政府放海塞斯回国,可谁会来检查呢?一个人其实经常不是以相貌作凭证的,而是以名字。陆从骏做的主要是文字工作,比如制作假护照,比如虚构上报的材料、新闻稿,比如图片说明文,等等。
陆从骏干了一件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事,欺骗的对象包括委员长在内,其胆大足以包下生死大关。这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正因为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所以他成功了。当然,如果失败将惨遭杀头之祸,为了确保成功,陆从骏甚至把五号院的所有人头都押上了。他干了一件很绝的事情,疯狂的事,在一个三更半夜,把五号院的全体人员集中在礼堂内,包括林容容、李建树、张铭程——他们刚结业下山,参加了工作,张铭程被海塞斯淘汰,留在机要处当机要员,林容容和李建树则进了破译处,做了海塞斯部下。
在死一样的静肃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陆从骏让老孙用一把削发如泥的匕首剃掉了一头已经被黑室折腾得半白的、但依然茂密的头发,并割破指头,滴了至少半两血,兑在一斤烧酒里。随后,他命令每一个人效法他,割破指头,滴血入酒。全体八十七人,人凑一份,最后一斤酒差不多盛满了一只脸盆。他第一个喝下一杯血浓于酒的酒,然后把海塞斯将走的来龙去脉和他将偷梁换柱的设想对大家和盘托出,最后他这样说道:“今天我要以血酒作证,和大家签订一个生死盟约,不想签的人现在可以出列退场.想签的人留下。”
没有一个人出列。
一盆血酒就这么被喝光。
这是一个疯子的举动,但陆从骏这么做却是出于高度的理智。有一个明显的事实支持他这样做:陈家鹄在峨眉山生死不知,郭小冬来了这么久毫无建树,林容容和李建树初出茅庐,是龙是虫还不能见分晓,如果海塞斯走了,黑室等于是空了。空了还能干什么?空了,就是等着人来看笑话,就是坐以待毙,还不如搏一次!
可这赌的是命啊,他敢这么疯狂赌命,也许还有一点就是:他认为杜先生应该明白海塞斯走了对黑室的利害关系,心底可能也是希望他这样做的。他明的不让你做,暗的希望你做。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是厚黑学。当然这仅是他猜测,如果猜对了,东窗事发,杜先生会保他的。否则的话,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因为很显然,如果杜先生决意要这么做,黑室事实上已经被他抛弃了,废墟而已。
与其在废墟里苟活一世,不如搏一次命。
海塞斯就这么留了下来,跟当初陈家鹄隐居在对门一样隐居在黑室院内。院内八十七人,天天可以看到他,同吃一锅饭,同走一条路,同顶一片天,但对外面的人来说,这个人已在美国。海塞斯休想出门,只要不出门,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都可以满足你。甚至,陆从骏对他在院内找女人这一点都默认了。院内现有二十七名女性,陆从骏默默掐了一下指头,有可能被他瞧上眼的大概在五个左右。其中林容容首当其冲,是最危险的,年纪、长相都有优势——也可以说是劣势,以前是师生关系,现在又在一层楼里共事,出险的机会最多。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可只要海塞斯能给他破掉密码,他似乎也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