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林老师她们几个过来了。我抱着他,他们就搀着我回了家,什么事也没有。头三天,这小东西不吵不闹,喝了奶就睡觉。就是醒来了,也不吵不闹。他爸说,这孩子是个安静型的,乖巧得很,日后好带。不曾想过了三天,他就不是他了,整天又哭又闹。白天还好一些,你抱着他,一个劲地颠呀抖的,他还能静一会儿,可到了夜里,你就是抱着他满屋子颠呀抖呀,他也还是哭,闭着眼睛哭,哭不死!不光闹得我们两个吃不消,把林老师他们也闹得不能睡安稳觉,可烦人了。我对他爸说,就做做名堂吧。他爸是个读书人,不大相信这些东西。可闹得他整夜不能睡觉,看看也想不出好办法来,他就一口气写了十几张纸,贴到村头,贴到路边的树上和靠路边的墙上”
“那纸上写了些什么?”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郞,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梅纹觉得这实在有趣,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你还别说,过了两天,这小东西不哭了。晚上一遍奶,一觉睡去,直到天亮。”
细米回来了,但他把书包往院门里一扔,人影在门口一闪,就没有了。
妈妈说:“过些天,你就知道了,这孩子太淘。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孩子。六岁上,他拿了把雨伞爬到树上,然后把雨伞撑开往下跳,他以为伞会带着他慢慢往下落呢,结果‘噗通’摔在地上,把一只胳膊摔断了。八岁那年夏天,他和朱金根在地头水塘里捉鱼,水深,捉不到鱼,他就让朱金根回家拿了把铁锹,把通往小河的缺口挖开了,结果把一大片稻田里的水都放干了。那田里是刚刚上的水,是稻子正要水的时候。毛胡子队长找到了学校,找到了他爸三天两日,就有人找上门来。就这么淘,往死里淘。没有办法,就只有打,鸡毛掸子都打折好几把了。”
梅纹说:“可不能打他。”
妈妈说:“不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这么打,他还不长记性*呢。”
细米汗淋淋地回来了。
梅纹想想妈妈刚才说的,不禁朝细米笑起来。
细米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这时,他看到了那道栅栏——那道栅栏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漆成了白色*。
妈妈说:“是你纹纹姐漆的。你爸学校装修,正好剩下一桶漆来。”
细米觉得这道白栅栏很好看。它把所有的一切都映亮了,菜园里的菜显得更绿,开在栅栏下的五颜六色*的花显得色*泽更加鲜艳。他甚至觉得天都因为这道白栅栏而显得更加蓝了。一道默默无闻的栅栏,经梅纹的两遍白漆,仿佛忽然地有了生命,就这样被人注意起来。细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睛里就只有这一道白栅栏。
“把书包拿回屋里!”直到妈妈大声说,细米才把目光从那道白栅栏上挪开。他拿起书包,在一脚跨进门里时,又掉过头来看了一眼白栅栏。
这里,妈妈和梅纹继续剥毛豆,继续说细米。剥得快差不多时,妈妈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说:“你进屋吧,帮我看着他一点。他八成又拿刀在乱刻了。再刻下去,家里就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他那双手可贱了。”
梅纹就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