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而不满,白而不腻,顿时便有攫取之心,遂大步朝瞻月楼走去,抢到袭人正面,便欲上手摸脸,袭人唬一大跳,莺儿等也忙起立躲避,赖尚荣忙上前打圆场道:“这是小忠顺王,特来会会宝玉,快上楼知会!”彼时贾珍等已从楼上望见忠顺王动静,忙迎下楼来,大家含混揖让,说些着三不着两的客套话,宝玉赶紧带袭人、莺儿离开。赖尚荣与世子一起被围在当中,只好一一介绍,大家皆面带假笑,说些“久仰”之类的空话。待贾珍等告辞离去,世子方气呼呼地对赖尚荣说:“这就是你们赖家的好主子们!究竟都是些什么刁人?那袭人那里去了?我尚未看得仔细!”赖尚荣只好躬身谢罪。
第二日一早,忠顺王即到荣国府宣旨,按旨行事。贾赦、贾政分别软禁到荣府东西外书房。忠顺王除带来自己府中人员外,又调来仇都尉协理。忠顺王命手下将王熙凤押来,厉声道:“先去把那甄家藏匿到此处的罪产悉数指认出来!”遂令仇都尉押着去往后楼仓库。忠顺王又令将甄家罪产点清运走后,将荣府并贾赦院的库房皆加封条,以待今后处置。那长史官又带领王府管事人等,进入荣国府官中各处,掌管事务,但要求原来管事人等暂守其职,听候驭使。住在正房后院的薛姨妈并宝琴,被驱逐出府。邢夫人等被安置到荣府后院挤住,贾赦那边的空院落由仇都尉派人把守。又宣布圣上旨意,道李纨守节多年实堪旌表,准其带着独生子仍暂在稻香村居住,其丫头婆子亦允其悉数保留。荣府中王夫人、贾宝玉等,皆允许暂在原居所生活,但须立即裁减丫头,所裁减的人员皆由忠顺王府长史官与仇都尉另行安排。
陡生巨变,府里上下人等均惶悚莫名。那赵姨娘却忽然跑去跪在忠顺王面前,道有重要事情要揭发。让他讲来,他就头胀筋蹦地诉说,语无伦次,忠顺王便命掌嘴,被掌嘴后,他倒能大体说个明白了,大意是大老爷、大太太们匿下了二十把古扇,都是满世界找不到的奇珍宝贝!忠顺王就喝问他那二十把古扇今在何处?他就说把那二太太陪房周瑞家的逮来,一拷问就全知道了,那二十把古扇现在那周瑞女婿,一个叫冷子兴的古董行混混手里。忠顺王将赵姨娘喝退后就命将周瑞夫妇押来讯问,又命仇都尉去逮那冷子兴。
忠顺王喝退赵姨娘后,遂宣布裁减各房主子的丫头。各房各人只许留下一两个丫头,二宝这房只许留下一个丫头,于是报告留下袭人,谁知那忠顺王对别房只限人数,留谁听便,对二宝这一房,却点名索要袭人。消息传出,阖府紧张。且不论那宝玉舍不舍得袭人,那袭人的不舍得宝玉,是尽人皆知的。袭人曾说过,倘若逼他离开宝玉,他就引刀自刎。王夫人心想袭人必如鸳鸯般以死抗争,她若是真的引刀自刎,忠顺王必迁怒于老爷和自己,甚至祸及全府,想及此,一筹莫展。
彼时门外索人声甚急。宝玉乱了方寸。那宝钗虽端坐不动,心里也在打鼓。却只见那袭人先呆立一阵,末后从容走到门边,对外面人说:“且容我略整衣衫,就随你们去。”说完走到二宝面前,哽咽着道:“为你们,为全府,我去。只是你们——好歹留着麝月。”说完跪下拜了两拜,没等二宝搀扶,就自己起来,朝门外走去,连个包袱也不带,到门边,理理衣衫,就随那忠顺王府的人往府外走。那忠顺王本是听世子唠叨,说一定要弄来袭人,及至叫出袭人来,一看,觉得姿色比傅秋芳差多了,顿觉扫兴。那袭人竟并未以死抗争,随那忠顺王府的人而去,贾政甚是感动,王夫人当时隔窗看到,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不止。然府里不少人均有腹诽。长史官随即来问二宝究竟留下谁,皆道留麝月,其余六个丫头,只好跪别二宝,随忠顺王府的人去了。
那赵姨娘本以为揭发出二十把古扇的事情能缓解贾政的案情,让大房多倒些霉,且又拷打了仇家周瑞夫妇、逮住了那冷子兴,也就杀了王夫人气焰,却不曾想大大增加了整个荣国府的罪责,又牵连到贾雨村,到头来自己更栽到里头,弄得一片混乱、一塌糊涂。那冷子兴从邢夫人处得到古扇后,立即找到画工在仿制的古扇上照那真扇仿那些古人笔墨,弄出两份假扇,拿上一份,找到那落魄到远郊穷村的石呆子,假意奉贾雨村老爷之命将他的古扇悉数发还。他被仇都尉捕获后,便将另一份二十把假扇,当作赃物交了出来。忠顺王审问贾赦,贾赦承认霸占石呆子古扇一事,供出了贾雨村。忠顺王想,那贾雨村是个奸雄,搬倒他要防其反噬,且纵使搬倒,那古扇亦不能归己所有,必得将那古扇算入甄家罪产,方能纳入私囊。审问贾政,一问三不知。审问王熙凤,坚称清点过甄家送来的东西,其中绝无那二十把古扇。于是再提审赵姨娘,那赵姨娘又咬定说是老太太遗物,忠顺王大怒,称本是你自己来揭发的,道古扇是甄家罪产,目下怎么又胡乱改口?分明是一刁妇,立刻让上拶刑,把那赵姨娘疼得厉声嚎叫、死去活来,只好在古扇系甄家罪产的供词上画押,又率先被罚入马棚,每日打扫马粪。
几日后,方允许外人进府探视邢、王二夫人及二宝夫妇。尤氏来了,到二宝房里,见虽然只剩麝月一个,却整洁如常、有条不紊,对二宝夫妇小心伺候、色色精细,竟似袭人仍在,不免惊叹。那麝月不言不语,只在那里无声无息,静静地做事。尤氏坐着跟二宝说话,他献上茶,那宝钗略搓了搓手,他就默默递上手笼,因天气尚不是太冷,那手笼正是缎绣薄绵的,难为他这么早从箱子里取出预备着;宝玉微咳了两声,他又默默递过一只已打开盖子的小银匣子,里面是甘草佛手片,宝玉拈出一片放入嘴里,他就退至一边,给二宝继续绣那冬天要穿的鞋面,尤氏二宝交谈中不经意时,那麝月却又端过缠丝白玛瑙碟来,里面是已去皮削成一般大的苹果肉,且果肉上已插妥小竹签。尤氏因拉过麝月的手道:“果真又是一个袭人,他虽走了,实未去,有你在,二宝生活起居好歹可免微嫌小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那麝月也无歉词,只低头微笑,尤氏松手,他就又去张罗别的。
尤氏回东府了,薛蝌来了,说史湘云在门外被拦住了,说他不算至亲,不允入内探视,只好把一包银子托他带了进来。薛蝌告知二宝:“蟠哥审决定谳,斩监候,只求能按律留养承祀吧,否则怕时日不多了。”宝钗流下泪来,宝玉也心惊,陪着流泪。忽然窗外报告:“北静王府袁太监到!”宝玉心想:这难道算至亲么?怎么又让进来?要知端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