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气壮地道:“是你无礼在先!纵情越礼、放浪形骸”
他幽幽的眸光瞅著她,默不作声地任她骂著。
那目光教她胸口一窒,半晌,宋鸿珞双唇微启,脑中却再也挤不出任何词汇地噤了声。
莫名的罪恶感浮上宋鸿珞的心头,她没想过要下这么重的手呐!
袁浪行迎向她顿时充满歉意的神情,唇边隐隐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小姑娘,老浪不是好人,以后瞧见我,可得避远点,知道吗?”
心猛地一紧,宋鸿珞被他划清界线的自嘲语气给弄糊涂了。“你”他拍了拍她粉白的颊,无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脸上笑意更深地从容道:“我买酒,你回家。”
宋鸿珞杵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她反覆思索著,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他脸上会出现那般瑟然落寞的神情?
为什么她的心会因为他的语气而漫著股浓浓的失落?
为什么她无法漠视他身上散发的强烈哀凄与惆怅
***
宋鸿珞无数个扪心自问的为什么,换来了一个失眠的夜。
昨日离开那惹人心烦的老浪回到家后,她躺在榻上闭著眼,一想到老浪任性放浪的笑,和离去前的一抹惆怅,她的心不由得愀然一疼。
于是,她竟破天荒地失了眠。
接著宋鸿珞嘲笑起自己荒谬、可笑的行径,她的心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酒鬼、一个无赖,泛起了无法平复的悸动涟漪呢?
“唉!”宋鸿珞吐了一口长气,无精打采地坐在窗前,双手托腮,对著清晨静谧的庭院发著呆。
只是她的平静不过片刻,下一瞬,宋育那急切讨好的嗓音伴著重重的脚步声,沿著长廊、穿过庭院,一路传入耳底
“珞丫头!阿爹的心肝儿。”
宋鸿珞蹙起眉,肩头无力地垂下,她感到头皮发麻,直觉地想重新缩回被窝,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因为宋育这赶著投胎似的催魂嗓音代表著他此刻的心情,却也提醒了宋鸿珞,她阿爹的好心情,并不是件好事。
她的思绪方掠过,宋育堆满讨好笑容的圆脸已落入眼底。“阿爹的心肝儿!”
勉为其难地迎上宋育热切的目光,她皱了皱鼻,淡淡吐了句扫兴的话。“阿爹你找我准没好事。”
宋育心情正好,不以为意地笑眯了眼问。“珞丫头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她意兴阑珊地应了声。“什么日子?”
“酌品宴啊!你真的忘了?”
“噢!”她颔了颔首,心情莫名的低落,让语气中少了往日的活力。
纳闷地看了女儿一眼,宋育右手抚著下巴,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心情不好?”
“没事。”她敛下眸,今儿个压根没心思同阿爹抬杠。
瞧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宋育急急地扬声道:“哦!你有心事!有心事吧?是不是?”
“阿爹,你好吵。”她蹙起眉,幽幽的少女情愁清楚地写在脸上。
瞧平时古灵精怪、活泼好动的女儿突然转了性,流露出幽幽愁绪,宋育惊愕到下巴差点掉下来。“你、你不会是思春了吧!”
“阿爹!大清早的,你就没句好话吗?”她嘟哝地嗔了父亲一眼,嫩白的雪肤因他的话,不试曝制地揉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雾。
宋育闻言,不置可否地喃喃怨怼著。“阿爹这是关心你!你这丫头,愈大就愈会惹阿爹心烦。”
宋鸿珞没好气地瞅了阿爹一眼。“总之我今儿个不舒服,明日就不出席酌品宴了。”
“酌品宴”乃由各县酒商所提办之活动,每年会在不同县、府内举办,主要是宴请武林、官府及地方名士尝新酒、品好酒,并藉此选出天下第一美酒进贡朝廷。
天下诸多好酒之人,无不积极参与“酌品宴”而今年的“酌品宴”便是办在梧桐县,由宋育这梧桐县的知县来安排一切。
“不出席?你可是主角儿,怎么能不出席?”宋育压不住心中的焦急,冲口便喊道。
她蹙起弯弯柳眉,万分不解地道:“主角儿是酒,我怎么会是主角儿?”
耳底落入女儿蛮不在乎的语气,他极力压抑住大吼的冲动,缓著语调道:“咱们宋家的良婿极有可能出现在酌品宴,你可不能不出席。”
听到宋育再次提起亲事,宋鸿珞抿起唇,口气陡然沉下。“我不出席!”
感觉到女儿强硬、任性的态度,宋育语气坚决地道:“不管你出不出席,明天在酌品宴阿爹定要为你找一门亲事!”
这一刻宋育才深刻体会,他把女儿宠坏、纵坏了,以致让她无法无天,一次又一次逃避他中意的对象。
女儿家真拖过了年纪,还会寻得著好人家吗?这一回,他定要铁著心肠,绝不任她这么骄纵下去。
宋鸿珞瞪大杏眸,一脸不可置信。“你要擅作主张,帮我定亲?”
“只要明儿个有合适的人选,为何不定亲?阿爹可不想让你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让你阿娘伤心。”
宋育坚定的嗓音回荡在四周,震得她心灰意冷。
好半晌她才哽声道:“阿爹你真的是糟糕透顶,我讨厌你、讨厌你!”
时局正乱,她当然明白父亲急著让她嫁人的原因,只是她不喜欢宋育用这样的手段,逼她硬找个人嫁。
她要嫁的男人可是攸关她一辈子的幸福,不是上市集选青菜、萝卜,看合眼就挑走那么简单。
宋鸿珞不懂,为什么她的阿爹就是无法明白?
“以后你就会感谢阿爹了。”迎向女儿委屈的模样,宋育紧蹙著眉,脸色严肃凝重,同女儿斗起气。
忽地,气氛僵默,父女俩沉默地对峙著,谁也不让谁。
突然,宋鸿珞压抑在胸口的怒火顷刻间猛烈爆发,她吸吸鼻子,颤声道:“阿爹”
不待她说完,宋育眼睛陡地一亮,以为女儿回心转意,于是欣喜若狂地回应。“这才是阿爹的乖女儿,来!阿爹替你挑件漂亮的衣裳”
“女儿帮你把你从公帐里挪用的五百两官银捐出去了。”
宋育兀自沉浸在喜悦的思绪当中。“好、好!”不过片刻,他瞪大双眸,脸色跟著乍变地僵杵在原地。“你说什么?!”
“女儿帮你把你从公帐里挪用的五百两官银捐出去了。”
“你、你捐了五百两”他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圆脸上忽青忽白、忽红忽紫,简直可媲美黄昏灿烂的霞光。
“咚”的一声,宋育感觉心脏猛地沉到谷底。五百两他的五百两
无视宋育大受打击的模样,宋鸿珞幽然问道:“阿爹心痛那五百两?”
她记得以前的阿爹是个人人赞誉的廉正好官,但自从阿娘病死后,他便转了个性,成天藉酒浇愁,最后甚至动用官银买酒享乐。
她知道她的阿爹不是个坏人,只是自私了些,因此只要得知宋育每贪一笔,她便略动手脚,把宋育贪来的钱当作赈银给捐出去。
“五百两哪我不只心痛,还心碎!”
宋育哽咽地挤出了句话,怎么也没料到,好不容易到手的五百两竟然飞了!
“原来女儿在阿爹的心中,根本比不上五百两。”宋鸿珞的神情黯淡,原本清澈明净的杏眸,泛著愁绪与泪光。想到阿爹仿佛不在意似的急著把她嫁出去,然而对于那五百两却如此在乎,让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看见女儿难过的小脸,宋育的心猛地一窒。“不、不是这样的”
宋鸿珞哀怨地瞥了宋育一眼,而后幽幽地喃道:“阿爹这么逼我,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宋育心疼地迎向女儿伤心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真该死,他怎么会让女儿向来开朗的笑颜蒙了尘呢?
不用等到以后,他现下心中就已懊恼万分。
“不、不是这样阿爹的心肝儿,你听阿爹说”
“砰”的一声,他战战兢兢的话语未尽,门扉已无情地在他眼前阖上。
宋育沮丧地垂下肩,无奈到了极点,呜难道急著嫁女儿也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