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当年父亲喝剩下的。”我把坛子打开,没有酒香扑鼻,却似乎有些思乡的怯意。莫非这坛中酒已经生了“灵”性,所以我才能感觉得到?仰头倒了一口在嘴里,那淡而微香的味道中确有乡愁,却并不是有了“灵”性,而是酿这酒的人本身就带了愁绪。
品酒知人,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灵正,这是什么酒?”我问。
“状元红。”灵正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好看的眉峰立即皱了起来。半晌,陷入回忆之中,脸色愈发清冽,“这酒是父亲酿的,他珍藏二十多年,打算在我考取功名的庆宴上开封。”
“后来呢?”我双手托腮,忍不住问道。
“后来,母亲病重,常年卧于床榻之上,我四处寻医,遇一老人,他说只要我接下清明尺,便可救活母亲。再后来,母亲病好,而我因承清明尺而被列为新城隍,归入阴司。——自此后,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期。”我听到灵正说这话,仿佛吃了一颗酸涩的葡萄,不仅眼中凄楚得想落泪,心口更是微疼起来。
我缓了缓,轻声说道:“灵正好可怜啊……”
灵正转头望我,“傻丫头,我是城隍,怎会可怜?”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成为城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他们安排了一个好的后身世,他们分别投胎到富贵仁爱之家,再一世成了夫妻。”
我双手合十,无比膜拜地看着灵正:“所以,你操纵了天命?”
“算是吧。”灵正抬头喝了一口酒,用大拇指拭去嘴角的酒渍,唇如弦月,苦笑一声,“这半坛饮后,世间再无状元红。”
“那我们……不醉不归。”
我把手中小小的玻璃瓶与灵正那酒坛一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一来一回喝了半宿,我带来的酒早就喝了个精光,不知道灵正的状元红还剩多少。我等了老半天,酒瓶久久没有再回到我的手中,我不由偏头去看他,没想到他闭着双眼,在如画的月色里睡着了。
果真是滴酒即醉啊!
要是换作平时,他可不会跟我讲这么多自己的过往。
细数而来,我父母都还健在,我从小被外公外婆疼爱着长大,还有灵正的相伴,有太多太多甜美的回忆。而灵正呢,他现在落寞地想起记忆中的点滴美好,暗自伤神,他那的父母早就在千百年前离开了他,父母再世为人,他们已经不再是灵正的唯一的父母了,而灵正,却始终是孤单一个人。
灵正曾经有家,有疼他的父母亲人,现在每次午夜梦回,他的脑中肯定是挥之不去的曾经唯美画面。
哎……得而又失,总好过从未拥有过啊。
至少,还有回忆。
不管是悲伤,还是甜蜜,那都是回忆啊。我悄然伸手揽到灵正的肩头,把他圈在怀中,轻拍:“灵正,你以后有初一,有我们的宝宝,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不离不弃,么么哒。”灵正没有动,紧闭的双睫在月光的清幽下向上翘起,面色淡然沉着,若千年前铅华洗尽的皇者。
我笑了笑,皇者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吧。
“初一……”
喃喃的低唤从灵正嘴里传来,我侧耳去听,却又像是在喊:“婉儿……”
初一与婉儿的发音,相差十万八千里,灵正怎么会搞错呢?
以后陪着灵正的人是婉儿,但今天陪在灵正身旁饮酒赏月的,是我,唐初一啊!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灵正的怀中,一睁眼,就对上灵正柔情蜜意的眸子。
“灵正……”
我揉着眼睛坐稳身子,发现周围仍然还是月色照梨树,而灵正双颊绯红,不似以往正常,也不知道以这个姿势盯了我多久。
“灵正你怎么了?”
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灵正突然把我的肩膀一揽,用力捏紧,我望进他墨般深邃的眸子里,心中更是不解。
“初一,我可不可以……”
他离我的脸不过几厘米,说话间,气息已喷至我的双颊。
眼前的灵正仍是黑衣着身,许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此时看起来如浮萍般单薄无依,让人萌生出浓浓的怜惜。
坚强得太久,偶尔醉一下也好。
“可以什么?”我问。
“吻……你。”灵正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逐渐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