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中似地往前一倒。
啊!
段云罗来不及扶住他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重重摔倒子地,四肢顿时一阵冷寒。她疾弯下身,握着他如冰手掌,抚住他脉门
待知晓他而今只是积劳成疾、气力耗弱,并染了风邪,实无没生命危险之后,她这才放下了心。
段云罗为他拉拢了披风,泪水却在同时汩汩而出。
这是她当年为他缝制的那件紫绒孤鸟披风!
缎布边都磨薄了,系带也陈旧了,怎么他竟还穿着呢?
他而今身分地位不同以往,想要哪样的绫罗绸缎而不可得呢?
他,当真是用心惦着她啊!
可她又能回报他什么呢?
难道真要告诉她,她当年是因为要嫁予他人,而被迫放逐了他?还是要告诉他,因为当年他国皇子嫌弃她貌寝,退了婚事,请无艳接受这样的她?
泪水是她唯一答案。
豆大般泪珠落在他雪白的面颊上,她俯身抚住他如丝脸庞,唤出那个在她心里藏了五年之名字!
“无艳”
段云罗没时间对着司徒无艳伤感太久,她总还是担忧着他的身子。
她速速找来了人将司徒无艳送至石屋里,以几味葯草为他蒸熏疗病之后,让吴嬷嬷代为煎葯,并找来了灰虎师傅,要他请岛民们暂且隐瞒她身分,只当她是个哑巴姑娘。
灰虎师傅对于她此番举动,自然不谅解。
笑脸师傅更是直接哇哇大叫地说道:“好不容易有人为我们夺回政权,为何还要这般神秘?”
“我是想等待事情想得更周全时,再告诉无艳真相。目前仍需烦请诸位多多担待些。”段云罗淡淡地说道,哪敢说出真正理由是因着!
她自觉“无颜”以对无艳。
“长公主,我们盼着这一日已经许久”灰虎将军还想劝说一番。
段云罗环顾着全被召集到院落外头之岛民,弯身对大伙行了个揖。“我只请各位就给我几日时间,最多不超过五日,可以吗?”
此时,负责在石屋里头守着司徒无艳之小厮,突然放声大喊!
“你不能这样跑出来,要受寒的!”
石屋门被人由内打开,氤氲蒸气之间,司徒无艳走了出来。
他黑玉瞳眸着火,白玉面颊被热气熏出两道粉红,半湿乌丝垂肩,衣襟敞出半边娉肩,倚着门边低喘着气。
段云罗上前一步,却又强迫自己不许流露出太多关怀,只得硬生生打住脚步,心疼地看着他撑着孱弱身子,勉强扶着石壁前进。
院落内所有人全都噤了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爷,你这样会受寒!”小厮追在司徒无艳身后,没敢忘了长公主叮咛。
段云罗赶紧朝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马上奔回木屋里为司徒无艳拿斗篷。
司徒无艳一看院落里满满是人,他用目光扫了一圈后,直接走过那名哑巴姑娘身边,一眼便对上了两位长者脸庞。
“两位可是灰虎将军与笑脸将军?”司徒无艳问道。
“你如何认得出我们?”笑脸将军这下好奇了,眼巴巴地凑上脸问道。
“云儿当年曾经向我形容过你们长相。”司徒无艳简单答道。“她人呢?”
大伙闭上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少岛民更偷偷地把目光投到段云罗身上,希望她能给个指示。
“很好,没人愿意说出真相。看来我取得皇位一事,果真不够稀罕!”司徒无艳冷哼一声,神色更凛。
“你以为你是谁!你问什么,我们就得答什么吗?”笑脸将军禁不起激,双手插腰大声说道。
“我是摄政王,在长公主尚未出现前,我便是天下主宰着。我要派军毁了你们这座仙人岛,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司徒无艳冷冷说道。
段云罗咬着唇,被无艳冷如刀之话语给狠狠重伤了一回。
他原不是这样喜怒无常之人,是她当年之背叛,造成了他这般冷戾的个性吗?
“臭小子,狂语连篇!我跟你拚了!”笑脸将军一个跃身,便想使出擒拿手揪住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不闪不躲,绝色眼眸微眯,威胁话语凉凉滑出唇问。
“军权在我手上,大军听命于我,朝廷里而今都是我的人。你有胆宰了我,你们这辈子便别想再回到庙堂之内。”
笑脸将军大掌原是要扣上司徒无艳颈间了,一听这话,气得眦目欲裂,却也只得硬生生地抽回手。
“你忘恩负义!也不想想想当年我们公主是如何对待你的!”笑脸将军大吼着。
“我帮段云罗夺回国土,现今只等着她带领其么弟出面接手皇位。这普天之下还有任何人的报恩,比我还彻底吗?”司徒无艳说道。
众人皆被司徒无艳的话堵到哑口无言,更多人目光又看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为什么不承认自己身分呢?他们不是曾经情投意合吗?如今正是可以两情相悦,终成眷属之时啊。
司徒无艳注意到众人目光全放在那哑巴姑娘身上,内心不禁又是一阵瞎疑猜
她与云儿究竟是何关系?
“小皇子心脏残缺,终究不敌天意,早于三年前便升天了。”灰虎将军说道,很快引回了司徒无艳注意。
司徒无艳闻言,眉头一皱看向灰虎将军。
小皇子升天了,云儿一定伤痛欲绝吧!她是那么尽心地希望弟弟身子能好起来,是故比谁都认真学习医术啊。
“简陶呢?他不是神医吗,怎么会让小皇子走了?”司徒无艳追问着,虽与皇弟未曾打过照面,却也在心里替他哀悼了一回。
“老御医享年九十,已在前年升天了。”
“她长公主还好吗?”司徒无艳心里突然闪过不安,他们迟迟不提段云罗行踪之原因,莫非是
“长公主身体一切良好。”灰虎将军说道。
灰虎将军没漏看司徒无艳眼中焦急,段云罗自然也看到了,心里更加自责不安了起来。
司徒无艳一听云儿没事,深吸了口气,慌乱心神这才慢慢沉静下来。
此时,吴嬷嬷依着公主眼色将披风拿给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原是要甩开的,可一见是当年段云罗留给他的那件披风,也就接了过来,密密地抱在胸前。
他的目光逐一看过院落内每个人,只见大伙目光闪闪躲躲,全都不肯与他四目交接。
司徒无艳目光忽地停在灰虎将军后方那名哑巴女子身上。
她不慌不乱,举止过分沉稳笃定,像是有人交代了她何事该做,何事不该一样。而她方才在后花园里狂奔之举,分明就像是要去通风报信模样,否则她何必跑得那般狼狈。他猜想她铁定知道段云罗躲身于何处!
司徒无艳黑眸定在她身上,哑声问道:“段云罗在哪?”
段云罗摇头,注意到他正额冒冷汗,不免挂心他此时吹了风又加重了风寒。
“不说是吗?那我便在这里耗着。她一日下出来,国中便一日无主,最好再有其它叛军夺了皇位,来个坐享其成。”司徒无艳赌气地说道,扬起斗篷往身上一覆。
所有人目光全都一溜烟地集中到哑巴女子身上。
司徒无艳由此更加确信,这女子确实与段云罗此时行踪大大有关。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无艳问道。
段云罗弯身,在沙地上写下“绢儿”二字云罗本就是一种丝绢哪
“在公主没现身前.你就待在我身边伺候我。”他就不信他没法子从她口中逼出只字片语。
段云罗一怔,目光就此停留在无艳脸上,他那双漂亮眸子冷得像结了一层冰,让人不寒而栗。
“不成!不成!”吴嬷嬷第一个反对。
“为什么不成?”司徒无艳问道。
“因为”她是长公主。吴嬷嬷这话说不出口,急得直跳脚。
“她是长公主奴婢,现下伺候了你,长公主谁伺候?”笑脸将军补了几句。
“言下之意,便是长公主现下当真是在这座岛上了。”司徒无艳冷笑一声,脸色一凛,那面容益发像是用冰雪雕出来一般。
“瞧我这张嘴!”笑脸将军马上甩了自个儿一巴掌。
司徒无艳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啥,他们日日夜夜盼望之社稷、山河、地位,他而今是捧在手里等着他们来取了,谁知道这群人居然演出这套欲拒还迎戏码。
怕是云儿交代了他们什么,是故这些人态度才会如此怪异。
“我会找出她的。”司徒无艳往前走了一步,回头一见那哑巴姑娘没跟上,双眉旋即一皱,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段云罗连忙跟上,随着他身后走着。
“你你你你走到公主院落做啥?”笑脸将军在后头直跳脚。
“我日后就住在这里。”司徒无艳脚步未停地说道,脚步仍有些虚浮。
段云罗回头看了石屋一眼,很想再叫他回到里头再睡上一个时辰,他身子分明仍有不适。她分神担心着他的身子,全然不防司徒无艳竟恶意伸出腿,绊了她一脚,整个人重重跌到地上。
她双手急着想撑着身子,却不慎让地上砂石给磨破了皮,掌心沁出斑斑血痕。
段云罗吃痛,可她没忘记自己现不是个哑巴,于是便咬着舌尖,硬生生忍住那道火辣痛楚。
司徒无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才放了猜疑。
她果真是个哑巴儿!跌倒了也没吭上一声。
不过,就算她是个哑巴,只要她知道长公主踪影,他一样能逼问得出来!
“小心啊!”一群人全都围到长公主身边。
“全给我滚开!不过就是跌个跤而已,何须如此大惊小敝!”司徒无艳低喝一声,大掌直接拽起婢女袖子,狠扯了两下。
段云罗心虚怕被看出异状,很快地爬起身。
“你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对待公”有人看不下去,跳出来说话。
“公什么?”
“公主身边的人啊!她与公主情同姐妹啊!”灰虎将军接话道。
“若是段云罗当真舍不得她试凄,那就叫她快快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司徒无艳冷笑一声,长靴恶意踢了哑巴婢女一回。“还不快走,难道等着我再绊你一脚吗?”
他脑间之晕眩,提醒他其实应该要好好休息。他板起脸,强忍着不适,继续往前定,其间并唤来了副将,要他领人仔细地搜寻过岛上每处角落。
段云罗紧跟在司徒无艳身后,低头不敢与任何岛民眼神相接。她知道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辈子了啊,她又何尝不是呢?可要她在司徒无艳面前承认自己的平凡,总还是得给她一些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