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一字未发,我仰头看他,他的手在发抖。
母亲苦笑,说:“你休了我吧。”
父亲似极痛苦,拂袖而去,就此再也没有踏进过母亲的院子。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夜已深。父亲早就停了琴,喝醉倒在案上。我去扶他,听到他在喃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必定是在幻觉中看到了母亲,依旧风华绝世,面若芙蓉,身姿轻盈,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说:“父亲,回房吧,这里露水重。”
他恍惚着抬头,说:“紫钰,你回来啦?”
“是。是。”我应和着,他现在一脑子糨糊,我不和他争。
“其实其实我都知道”
“是”
“你明白?”
我叹口气“明白。”
“你明白什么?”父亲突然问。
他神智已经不清,把我误认为母亲不算,还满口胡话逻辑不通。
我苦笑着,说:“念儿都明白。您不想娘走。”
父亲却突然扑了上来,把我按倒在地上,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地,死命地掐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你恨我!你好狠的心!是你毁了紫珏,她那么爱你,你也下得了手!”他发狂地叫着,酒气喷了上来。
我拼命地挣扎,可是怎么也推不开他。他掐住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空气越来越少,他是真的想掐死我了事,死了干净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于是也放弃了挣扎,觉得没意思,该怎么就怎么,反正强求不了。
只觉得意识开始涣散,无法出声。天空中月影晃动,母亲俯身看我,嘴角还是那抹神秘的微笑。
她这么快就来接我了。
突然,一声茶壶碎裂的声音响起,父亲手上劲一松,倒在了一边。我大口喘着气,看到睿呆呆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
我立刻坐起来,他扑进了我的怀里。
“没事。”我安慰他“爹只是喝醉了,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瑟瑟发抖,却没有哭。他说:“姐姐,你先忍着。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我紧紧抱着他,有他这句话已足够。
父亲给下人扶走了。我回到水榭,坐在琴边,环视这个精巧别致的庭院。地上有瓷渣,折射灯光,亮晶晶的,像谁落的眼泪。
我轻拨琴弦,音色如水泻下,正是那曲母亲喜爱的长清调。
我传承了她的琴技,母亲说我比她当年还弹得好。但我在人前很少用心弹奏,于是无人知道。
母亲喜欢的荷花开了,香气弥漫于院子每一个角落。这是她留下的记念,她要我们永远都生活在她的温柔芳香里。烟笼寒水月笼沙,惟独佳人无觅处。
天已经开始亮了。我站起来,去叫睿起床梳洗。这以前是母亲的事,但她已经不在了,我得代替她维持这个家的正常。
使女拉起了帐子,我去推开窗。今天天气明媚,空气很好。
“娘”睿自床上坐起来。
我对他说:“晚上睡得好吗?”
“姐”他看清楚了。
我点头“是我。今天要发丧,我会很忙。”
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地不说话。我过去搂着他“我们必须学会麻木和遗忘,就从娘开始!”
母亲死了,可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以后的一切,都要我们自己来面对。
我无知无觉地站在荷池边,只觉得母亲就像琥珀里的生命,明明已经消逝,却仿佛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