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记忆中的童年烟火

nbsp;水面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我几乎看不到他了。我的心脏紧缩得厉害，牙齿在打颤，快点，再快点！

    他再次浮了起来，在他身边的，那是

    “古那斯！”我惊呼起来。

    古那斯的脸严肃而古板，他花白的发被水打湿，贴在面颊上，显得脸如石膏雕塑。他游泳的速度很快，他一手拖着陈哲远，一手划水，飞快地朝我游过来，很快便到了我的身边。

    “大小姐，抓紧我，我带你上岸去。你把他也抓紧点。”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抓紧了古那斯，也抱紧了陈哲远。然后他带着我们朝岸边游去。我趁着这个空隙去看秦鸣那里，发现外婆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岸边朝我挥手，而秦鸣已经被她弄上岸了。秦鸣手撑在地上坐着，焦急地遥望我们，似乎没有大碍。

    我们三个人终于上岸，一上来我就浑身瘫软地倒在了草地上。外婆尖叫着跑到了我的身边，她在我身上摸上摸下地仔细检查，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反抗，只能由她去了。

    “外婆，看看陈哲远！他还活着吗？”我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指着躺在我身边的陈哲远。古那斯已经在检查陈哲远的呼吸了，外婆见状也凑了过去。

    我抬起头仰望四周，发现不少群众都赶了过来。岸边的人围了几圈，密密麻麻看热闹一般在议论不休，各种声音乱糟糟的，顿时吵得我心里没由来的烦躁不安。我仿佛看到无数张嘴，无数的眼睛包围了我们，我心里很慌，第一次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我的脑袋里面眩晕极了，太阳穴感觉突突地跳。

    忽然我的身体被拉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我抬起头看到是秦鸣，他在我耳边问道：“小皙，你是不是很冷？你怎么在发抖？”

    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发抖。我摇摇头，轻轻微笑表示我没事。

    突然，月涟倏地站了起来，昂首望向人群里，她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过，而她此刻的眼神犀利异常，就像两簇刀片，极是锋利。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事物，那里只有无穷无尽多的人头蹿动，仿佛海潮一般。我收回目光，再次将注意力投到她的脸上，很快，她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无忧，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陈哲远没事吧？”我扭头问她。

    她点点头“古那斯已经替他把肺里的水都排出来了，还好不多。啧啧！”她摸摸下巴，表情暧昧地看着我。我猛然发觉自己还在秦鸣的怀里，刚才由于太害怕人类的目光，我居然把这档子事情给忘记了。我马上挣开他的怀抱，还不忘用力推了他一把。

    我跑到陈哲远旁边，见他依然在昏迷。他的眼镜又不见了，好在呼吸很正常，多亏了古那斯“霸王”愣愣地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救护人员就来了，在他们即将抬着陈哲远上救护车时，陈哲远居然醒了。他的脾气非常倔，打死也不肯去医院，说自己打的回家就行了，身体没有大碍。我有些不放心，叫小堇跟在他旁边上了车。正好让小堇照顾他，我心想这样也算弥补一下今天约会的过失吧！

    我和外婆，古那斯也要回家了，我确实累了一天，想休息了。“霸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离开了，那背影似乎还有点苍凉呢。

    4

    “啊，小皙，我们上报了！”第二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外婆就将我摇醒了。她手舞足蹈地挥舞手中的晨报。

    “你还没有去睡觉？”我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后拿过报纸，下一刻马上嘴角抽筋。

    报纸上有我和外婆的照片，两个人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跟透明装一样。我们的旁边还躺了一个人，就是陈哲远那旱鸭子。古那斯和秦鸣倒是没有被拍进去。

    报纸上印着几行字——

    昨晚，七夕江堤焰火盛典上，由于人群过于拥挤，导致两人不慎落水，一对双胞胎美少女和一名国外老人奋力抢救落水者，并且做好事不留名据说，落入水中的一人，是当今乐坛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秦鸣。

    我想起昨晚，确实有人给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古那斯不由分说把相机抢过去砸烂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啊。

    “我们成了双胞胎——美少女？外婆，今晚叫古那斯把这记者给”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记者真会开玩笑，还“做好事不留名”还好他们没有拍到秦鸣，所以只是用了“据说”两个字。

    月涟悲愤地点点头：“还有，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推你下水？我要咬死他！”

    我回想一下，答道：“我觉得这不是意外。外婆，你不记得吗？这次也好，在海滩那次也是，明显是人推的。我不可能会连续两次遇到同样的意外，并且手法都差不多。而且我预感这事情和血族有关。有几次，我分明感觉到了血族的气息你昨天也感觉到了吧？”

    “嗯，昨天我的确感觉到有血族隐藏在人群里。但是我去看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血族的影子。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月涟若有所思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陷入了沉思

    “还有，古那斯到这里来，说明江书玮也来了吧。”我开始推测。

    月涟确认地点下头：“你认为有可能是日行者做的吗？”

    “上次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觉得他嫌疑最大。我是目睹他杀人的目击证人，他很可能想找机会杀死我。他或许就趁着人多，将我推下了江。我昨天确实看到了他，并且他应该也看到了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的！我保证！”外婆拍着胸脯发誓道“不过古那斯确实没有查到江书玮什么可疑的事情啊。他一直守着江书玮，并未发现他出去作案，但是那个时间里城市中却不断有惨案发生，似乎这和他联系不起来。”

    “这个只是我的直觉怀疑，我也没有确实的证据。”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今天就休息吧，别逞强了。”外婆拦住我。

    我轻柔一笑，直视着她：“你是在说我吗？”

    我利落地整理好衣服，下楼去吃早饭，准备去学校了。

    坐车去学校的路上，我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至于月涟为什么会出现，我知道她是来偷窥和跟踪我的，想看看我和“霸王”发展得如何真是无聊！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结果她正巧遇上监视着江书玮的古那斯，于是两人就一起看着我们玩了。不过，要不是他们及时出现，我们恐怕早被江水冲到大海喂鱼去了。

    我按时到了学校，看来那篇报道很多人都看了，学妹们守在我车子旁边，谨慎地问我昨天见义勇为的事。

    我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和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是我掉到水里了，报纸是瞎说的。你们忘记这件事吧。”

    说完，我悠然转身向教学楼走去，背后又传来学妹们的尖叫，夹杂着“我跟她说话了”之类的话。看样子，我还是很红嘛！我心里升腾起一丝窃喜和骄傲。

    到了教室，小堇第一个迎上来，仔细打量着我，问道：“你还好吧？”

    我点一下她的脑门：“当然好，好得不得了，你当我是一般人吗？”

    她傻笑着揉揉额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事后陈哲远没事吧？”我想起他应该没事，况且还有小堇照顾他呢。

    小堇低头轻轻“嗯”一声，上课铃响了，我拉着她回到座位。今天“霸王”没有来，陈哲远也没有来。不知道他们两个情况如何，怎么说也是为了我而落水的，我考虑着等下应该先去看望谁。

    课间休息的时候，小堇拉着我去了天台。

    “皙然。”

    “嗯？”

    小堇半天没有吭声，我知道她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时总是这样。她到底想说什么呢？我没有做声，等着她开口。

    “我觉得陈哲远喜欢的是你。”她丢给我一颗炸弹，而且是重磅炸弹。

    我蹙眉看着她，确信是她说的后，爆出一阵狂笑：“小堇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是很认真地在说！”小堇脸有愠色：“是我观察出来的！”

    “神经！”我假装生气了，嘟起了嘴，她这枚炸弹威力可够猛，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哼是你你太迟钝了。”小堇转过脸，嗫嚅道。

    “他喜欢的只有书吧。”我脱口而出，却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岂不是让小堇知道陈哲远不喜欢她的事情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一个机会，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下小堇，让她改换一个目标，不要一直死心眼了。

    “皙然，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你的敌人，而另外一种则是爱你的人。我就属于后者。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尽力去了解他，所以他的一分一毫我都很清楚。皙然，你还记得那个游戏吗？”

    “昨天的游戏？”我疑惑地问。

    小堇点点头道：“他没有一项是对我说的。我喜欢什么，他不可能知道。但他知道你喜欢什么！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尽力去了解她的一切，他的目光总是落在你的身上。我最讨厌番茄，可是你喜欢，当主持人这样问的时候，他写的是你喜欢的番茄汁。”

    “他还对你说，他喜欢你的神秘。皙然，你的确是个很神秘的人。”小堇苦笑。

    我的心有些慌乱了，我连连摇头否认：“你想多了，那是巧合。”

    “他会为了你冲到匪徒包围的餐厅，他会为了你冲下河堤、陪你一起落水。我知道，我全知道了。我”小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将她的脸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收敛住笑意，认真地说：“那都是假的，他好像不喜欢任何人呢，他这么怪的一个人，配不上我们可爱的宝贝小堇啦，我们学校还有很多青年才俊，不要死心眼了。”这些话我每每想要说出口却又咽了回去，今天我终于将它们都讲了出来。

    小堇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就要溢出泪水了。我赶紧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我可是为你好，他真的不适合你啦！”

    小堇哆嗦了一下，好半天终于迸出一句话：“我知道，他聪明，有才华，为人低调不张扬，性格也好。我这样平凡的女生根本配不上他。只有你，皙然，只有你可以”

    她扭头就跑，留下我愣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她离我而去了

    5

    放学后，我联系到了陈哲远，再一次去了他家。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刚受过惊吓，根本没清楚地看过他的房间，这次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他家乱得简直一塌糊涂。屋子不是很大，就一室两厅，但是却到处堆积着纸张、书籍、还有奇奇怪怪的机械。

    他收拾了半天，终于把客厅腾出一块空地，让我坐下来。

    “我家只有卧室稍微干净点。”他解释道。难怪刚才他强烈反对我来他家谈话呢。

    “好像那些科学家什么的，都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啊哈哈！”我干笑道。

    他瞥我一眼，说道：“我不觉得你是在夸赞我。”

    “哦，这样啊。”我不好意思地抓一下后脑，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昨天没事吧？今天没去学校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而是夜晚杀人事件有进展了，我正在研究罢了。”他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又补充说“我家只有这个。”

    我接过水，好奇地问：“进展？知道嫌疑犯了？”

    “那倒不是。这次的案件是我遇到最奇怪的案件之一了，犯罪手法竟然在模仿吸血鬼。”他咳嗽了两下，又说“白皙然，你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吗？”

    我的心顿时快速跳动了一拍，表面却只是平静地缓缓眨了两下眼，我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是伪科学，你这科学家怎么能相信这些不切实际、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

    “我不是科学家。”他轻声道“况且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不能用科学解释。”

    我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相信吸血鬼喽？”

    “当然。”我不假思索，回答得飞快。

    陈哲远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你的行为倒是有些像，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是吸血鬼崇拜者。”

    “行为？”我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不该说谎，我就直接说我喜欢吸血鬼，也许还可以搪塞过去。在精明的陈哲远面前，我回答得太随便了。

    “比如，你很讨厌晒太阳，体育课遇上大太阳，你总是会请假。我虽然上课时间不多，但是只要是室外的体育课，我看你基本都在请假。不要告诉我你讨厌体育哦，因为你运动神经相当好。”

    “我在美白，晒太阳会变黑，多讨厌啊。”我紧张兮兮地回答。

    陈哲远愣了一下，笑了：“那是我想多了，对不起。但是”

    “继续说说案件的事情。”我为了防止他将话题再次放在我身上，马上打断他的话头，假装关心地询问起案情。

    “根据我的推理，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综合起来看，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我发现如果把这个凶犯当做真正的吸血鬼，就可以说得通了。而且，他应该是个男人，还是个外国男人。”

    我歪一下脑袋，有些吃惊，这家伙果然不简单！我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分析受害者的遗体，还有观察另一些蛛丝马迹得出的结论。最奇怪的是被害人不曾有半点挣扎的迹象，脸上的表情是很愉快的样子，解剖分析也没有发现任何药物作用。就算脖子上的动脉断了，也不可能身体里一点残留的血液都没有”

    “等等，等等，你还看尸体啊！”我有些作呕。

    他白我一眼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还看过比这些更可怕的尸体。例如只有半个身体或者只有头颅的，我见过最恶心的是上次半夜在河岸边发现的，那具女尸”

    “stop！停止讨论尸体的问题！”再说下去我别想吃晚饭了，我慌忙制止了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还有杀人时间。综合几个案子，我用大数定律做出综合分析后，发现作案的时间一般集中在凌晨一点到四点间，最早一次在十一点，最迟不超过五点。还有作案地点，有一天发生了两起案件，时间间隔并不长，地点却间隔很远，这一段路开车或者坐地铁都不能短时间内赶到，所以很离奇，但是我排除有两个人作案的可能。”

    “为什么排除两个人的可能？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个案件从最初开始，就显示是一个人在作案。你说可能一个人作案的中途，又冒出一个人来帮凶，而且手法一模一样，但是仅帮了一次，此后又不出现吗？这种可能性用数据来计算，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在不同地方行动，死亡数据就不对了。而且，一个人的手法一般会固定，显示出他的习性，没有完全一模一样想法的两个人，即使刻意模仿，也会有细节的差别。”

    “原来如此。”

    “然后我又仔细分析过可能通往第二个案发现场的道路监控仪器里的车辆，没有一辆可疑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开车去的，地铁在那个时段的录像我也看过了，没有和嫌犯外形符合的人，所以说他不太可能搭载这些交通工具。”

    这下我知道为什么每次通话他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疲惫了，彻夜不眠地分析三十五分钟内电子监控器里摄下的七八条大小道路经过的车辆，还有地铁中所有的旅客，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这说明，他自身移动速度相当快。目前，圈子已经在慢慢缩小，嫌疑犯的范围已经基本确定了。”

    范围就快确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快要锁定目标了？如果让他捉住江书玮，啊，那岂不是活捉了吸血鬼？可是江书玮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捉的角色。太危险了，万一陈哲远被他吸干了血

    我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浮想联翩，陈哲远被江书玮禁锢在怀，脸上挂着甜美的笑，脖子上被咬了两个大洞，鲜血就这样“咕咕”往外流

    “你没事吧？”陈哲远的声音在我不远处响起。

    我灵魂回到身体里，望着他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一切的事情你不要亲自出面啊，不然很危险的。”

    “我很少亲自出面。”他幽幽地说。

    我正想说，不对啊，好像每次我的事情你都是亲自出面的。话到嘴边，耳畔却响起了小堇哀怨的声音——陈哲远喜欢你！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这不是真的吧！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太晚会有危险，你的管家还在下面等着你呢。”

    我咬咬小虎牙，打量着陈哲远，说道：“昨天，谢谢你了。”

    “是为了什么道谢？我没有帮上忙，那个奖品没有帮你拿到。”他面无表情，但是我估计他已经看穿我昨天叫他去的目的了。

    “你能来就帮了我大忙了。”我笑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把我和方紫堇扯在一起的吗？”他说话的语气和海滩那次一样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小堇很不错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呢？或者试着接触接触也好，为什么一开始就把她推开呢！”我仍然决定最后再帮一次小堇。

    “我不喜欢她。”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喜欢谁？”话脱口而出，但我马上就后悔了，真唐突。

    陈哲远黑漆漆的眼睛扫过我的脸后，低头不再看我：“没有喜欢谁。”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堇瞎掰的，陈哲远都说了没有喜欢谁。算了，既然都问了，我就八婆到底：“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没有固定喜欢的类型。”

    “那就可能会喜欢上小堇喽？”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没有固定的喜欢类型吗？”

    “没有固定类型也不说明可能喜欢上她。”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那就有可能。”

    “没可能。”

    我口干舌燥，他竟还是一脸麻木。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怪人？还是个科学怪人！我瞪他一眼，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