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情人节。在约定的广场石碑前,哲远等在那儿,不沾一点人间烟火的样子,就像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我跑到他面前,他的眼睛总算有了一点光亮。
“皙然,你来了!”
“我没有迟到,我是准点!”我狡辩。
他抿了抿嘴巴:“我知道,是我早到了。”
我将手中的纸袋交给他,他问:“这是什么?”然后准备打开。我急忙拦住他,叫他回家后再看,实际上,我是不想被他嘲笑,那是我熬了几个夜晚为他编织的围巾。
“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啊。今天是要送礼物的吗?”他呆头呆脑地问。
我表面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在想,谁不知道情人节是要送女生玫瑰的啊,他那么聪明的人,竟然在这点上跟笨蛋一样。
今天的街道都是甜蜜的,商业化很严重的节日,充斥着火红的玫瑰,精美的巧克力,到处是心形的气球。我牵住他的手,笑呵呵地一起走在路上。有一枚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我惊呼一声,双手伸到天空,又下雪了。真好,又一次地下雪了。
哲远静静看着我转圈,等我停下来,他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顶:“傻瓜,不就是雪吗?”
“雪可是我们的媒人啊!我最喜欢下雪了。”我发自内心地笑。
“皙然。”他走到我身边,雪在他的周围缤纷,他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真实,他和冰雪是那么的契合。他有点怪怪的,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江书玮在你家!”他终于还是说了。
我愣愣的,没有料到他居然知道了。的确,江书玮这段时间没处去,就一直待在我家。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将头垂了下来。
“我们谈谈吧。”
我默许。他,要和我说什么呢?
我看着雪花,心里默默地想——十八岁生日要来临了,我,将要和妈妈一样,面临艰难的选择了吗?爱情和亲情,真的无法共存吗?
我带哲远去了一家咖啡厅,茑萝藤环绕在我们周围,将我们隔绝开来。
我喝着一杯柠檬水,手捂住玻璃杯,让温度从手掌传达到内心,可是依然很冷,冷得我牙齿都要开始打颤了。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住的冬日古堡,没有一丝暖意。
哲远默默看着我,眼神复杂,大概在思考着很多东西
“皙然,我从没问过你和血族之间的关系。我只知道,你是人类。我想你以后也当人类,可以吗?”
我很心虚,不敢接话。
他接着说:“我是说真心话。我从小就在自卑中抬不起头。现在太幸福,我会觉得好虚假我有种感觉,我留不住你,你只是想在我身边休息一下,你迟早是要走的。”
我的心迅速往深渊坠去,他是如此的缺乏安全感,没有自信、自卑。他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常人都把他当做天才,对于他的自卑,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确是事实。其实我和他很多地方极为相似,但是他心里的阴霾似乎比我严重。
“我爸爸抛弃了我和妈妈。而我妈妈,有一次差点”他吞咽下后面的话,可是我隐约听到了一丁点儿。原来,他的母亲,对他的影响并不亚于我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哲远哲远的心应该比谁都脆弱。而他,只愿意把这一面展现在我面前。
“但是我还是很爱我的妈妈,只要她不抛弃我,只要她心里还有我,折断我的胳膊或者腿,都没关系。我也爱皙然,可是皙然也会抛弃我的,对不对?我不想再被人抛弃了”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不应该是这样!”我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渗透出来此刻,哲远的心里恐怕已经哭成了一片汪洋吧。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并不属于谁,我就是我,我想选择哲远,我会好好爱哲远。我就算成为了血族,也会在夜晚守在哲远的窗边,永远不会抛弃你!”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决定离开我去做血族!”他竟然在淡淡地笑“原来是这样!我不该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惩罚,终于来了。”
我我说漏嘴了,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也许,那才是我心底的声音?
“皙然,你一定要当血族吗?没有阳光的生活,真的可以吗?”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嘶哑。
“我可以。”为了和外婆——我唯一的亲人生活在一起,我必须讨厌阳光!
“是吗?”他低下头,侧边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看不到他的脸。
“皙然,我不需要怜悯。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离开我吧。”他苍白的手指放在额头上,挡在眼睛前。我站起来,扯下他捂住眼睛的手指,感觉到一片冰冷的湿意,是我的还是他的?
“别赶我走,哲远,不要把我推开。”我语无伦次地说“你答应过我,不会推开我的,你说过只要我不推开你,你不会先离开我。”
他没有看我,低着头,但眼眶边分明沾有泪水:“但是你已经决定,在不远的将来抛开我,不是吗?那和现在走有什么区别?”
我的手指松开了,头很眩晕,心脏处的动脉急剧收缩,两颗虎牙几乎将我的嘴唇咬破蓦然发现,如果我一直这样,到离开那一刻,最受伤的只会是哲远是,我做错了吗?
哲远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影看起来很苍凉,我送他的纸袋被丢在原地,我已经渐渐地看不清楚他了。
世界只有白茫茫一片,雪在无声地飘洒!
我不该爱上人类,更加不该去招惹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哲远渐行渐远,而我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离开。路过落雪的公园——哲远第一次吻我的地方,我哭得很厉害,心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哲远,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请原谅我,原谅我爱得那么自私
我走了很久才回到家,神情恍惚。月涟见我回来很高兴,但是她看到我的脸,惊异地问:“怎么眼睛这么肿?哭过了吗?”
我微笑:“外婆,我爱你。”我忽然冲上去抱紧了月涟。我可以放弃爱情的,我安慰自己。我不想像妈妈那样,再伤害外婆了。她的痛,够多了!
外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拍着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2
开学后,小堇又坐回了我旁边,而我一直没有见过哲远。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吗?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却没有去询问他。因为我和他,已经没有了未来。十八岁一过,我就将成为血族只是,心里那份心碎般的疼痛,却又是为哪般呢?
小堇放假期间都在走访亲戚,还回了老家,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说个没完。我笑着听她说,却没有告诉她哲远和我的事情。
“啊,小如,你过节如何?”小堇侧身问我们后面的覃荟如。覃荟如是上学期期末转来的学生,当初刚来的时候让班里的男生都振奋了一把。她个头中等,不胖不瘦的身材,相当匀称;鹅蛋脸如凝脂,眼睛很妖媚,眼角微微上翘,看起来蛮勾魂;标致的脸蛋,搭配褐色小卷发,很是可爱。她坐在小堇后面,可是我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小堇还亲昵地称呼她为“小如”!不过,覃荟如看起来挺亲切的,和小堇很谈得来。
覃荟如对小堇笑道:“我家在远处,我是一个人过的。”
“啊,这么可怜啊,你早说嘛,我上次就邀你一起去我家玩了。”
“呵呵,要不下次邀请我去你家玩?”
小堇把头点得和鸡啄米一样:“当然没问题啦,下次你和皙然一起来玩吧!”
她们又高兴地讨论起什么,我插不上话,但就在说笑间,覃荟如的眼光却有意无意扫过我,带着一丝恨意。是我看错了吗?我们似乎,没有什么仇恨可言吧!
教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往门口一望,却是“霸王”来了。他一个学期来学校的次数,比中国发生月食的次数还少呢,今天怎么就来上课了呢?
“啊!”覃荟如轻呼一声“那不是秦鸣吗?很红的那个明星耶!”
小堇拍着受惊的她解释道:“你刚来,不知道,少爷本来就是我们班的,呵呵。”
秦鸣径直向我走来,衣着光鲜,步履优雅。旁边的女生开始尖叫,现在的他,越来越像一个王子,霸气也收敛了不少。
“好久不见!”他对我笑。
我的心猛烈地颤动,从上次他在我家借宿后,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期间又发生了和哲远的种种事,我根本没有心情关心他的近况,只是听外婆说他去爱尔兰拍mv了。现在突然看到他,我怎么就想起哲远了,该死。
“你怎么来了,很稀奇啊!”我边应承边笑。
“想来就来了呗,还要理由吗?”他又看了看小堇,指着自己的位置“方紫堇,我们换换吧。”
“好,没问题。”小堇激动地跳起来,那个架势让人感觉她从很久前就迫切地想远离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耶!
“你不是去了爱尔兰了吗?”我问秦鸣,他已经坐到我旁边来了。
“已经回来了啊。那支mv拍得很好,电视台正在打榜,你可以回去看看。”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非常炫目。
“好。”我回答。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他对着我看了半晌,关切地问道。
我捏捏脸颊:“没啊,我很有精神啊。”
“我早上给小涟打了电话,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还是喜欢吃中国菜。”
我点点头。
上午的课结束后,秦鸣的经纪人在门口叫唤他,他就起身走了,还不忘提醒我别忘记。
“皙然!”覃荟如在后面拍我肩膀。
“嗯?”
她的笑脸很甜美,就像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你和秦鸣很熟吗?我很喜欢他的歌呢,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下吧。”
“没问题。”小堇已经将位子挪过来了,她插嘴道“只要是皙然呼叫,秦鸣少爷立马像风一样跑过来。”
“好啊,正好晚上他有空,要不你们一起跟我们去吃饭吧!”我无谓地笑了笑。
小堇连忙拍手欢呼——她呀,就是那么容易满足!
放学后,我们在外面溜达了一下。天黑透了,我们才前往约好的餐厅,而月涟和秦鸣已经先一步到达了。
我们吃了丰盛的晚餐,边吃边聊天,不知不觉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候。秦鸣喝了点酒,微醺,我担心他不能开车,于是劝他还是打车回去比较好。
3
春寒料峭,夜晚更是凉如水,我们站在酒吧外面,冻得直哆嗦。餐厅所在的这条巷子,估计也拦不到的士,所以我们大家慢慢地往外走。
巷子还真长啊,有点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感觉。忽然,我觉得气氛有点怪异,猛抬头,看到空荡的小巷那头,站着两个欧洲人。
月涟已经停住了脚步,她站在前方,张开手臂拦住了我们。我也感觉到事情的蹊跷,他们似乎在等着我们,并且来意不善。
这两个人打扮很张扬,一个是”朋克头”似经历过爆炸一般,相当滑稽;另外一个剃了半边光头,而另一半则是散乱的长发,怪异得很。这两个人的打扮充分体现了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他们在对我们笑,但那种笑是可以使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寒冷沁心。
我仿佛看到空气中浮动着红色的薄雾,渐渐笼罩了所有的人。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呓语般诡谲的歌声,一场残酷的杀戮即将开始。
月涟压低声音:“小皙,带着她们离开。快!”
显然外婆知道些什么。可是她可以一个人应付这两个人吗?他们是
“快!”月涟很焦躁,但是却克制住音量。
见到外婆那凝重的神色,我知道事态十分严重。我还是先听话,把大家弄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我拉扯住小堇和覃荟如,让她们调转方向往后去,又腾出手来扯一把秦鸣。
“怎么了?”小堇紧张兮兮地问。
秦鸣脚步踉跄,口里还在嚷嚷:“小皙,别扯得这样厉害啊,凶死了。”
“快给我走!”早知道刚才就阻止他喝酒了!
“拉贝莱斯的妻子?”我听到身后有人这样说,这更加确定了我的判断。他们果然是血族,至少五百年的血族。而且他们报出了外公的名字,知道外婆的身份,显然是很有目的性的来抓外婆的。
糟糕了,我得赶快联系其他人!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快点带大家离开。我极力让自己冷静,面对突发事件,一旦焦躁就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小堇满脸错愕,口里低声问道:“打劫?那我们也不能丢下表姐啊!”覃荟如却停下了脚步,观察着来人。我正欲推她,却发现另外一头也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浑身肌肉,胳膊粗壮,女的满头红发,妖冶异常。我这才意识到,恐怕不是仅仅四个血族这样简单,说不定还有血族埋伏在其他地方,只是未出现而已。是外公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居然知道外公的身份,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对方胆子可不小!或者说,对方的后台也相当强大!
这下完蛋了,恐怕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谁也别想跑掉。
忽然,一直躲在我们身边的普洛和修斯从天而降,我差点忘记,他们是随时跟着我和外婆的。但随即,我头皮开始发麻——这下完蛋了,秦鸣喝醉了还好蒙骗,怎么向小堇和覃荟如解释?
月涟已经移动到我背后,她冷笑着对来意不善的血族说:“没必要将生人困在结界中吧!”
“夫人,您难道不知道,这几个渺小的人类只是沙尘,在我们眼里跟石头,小草,蚂蚁差不多。死了和活着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夫人,您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保护蚂蚁了?”对方的话语饱含挑衅的意味。
我的血液沸腾起来。该死,竟然如此诬蔑人类,他们的品行不是用“恶劣”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僵,也配谈论生命吗?”我听到身边有个嗤之以鼻的声音,我转身,惊讶地看着覃荟如。她眼如水杏,笑脸不改,只是看起来相当自负高傲。只见她飞快地从身后的背包取出一柄小刀,按动一个按钮,小刀瞬间伸长,形成一柄弯曲如蛇的剑。那柄剑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寒光,上面镶有奇形怪状的符号。剑身弯曲,锋刃锐利,吹毛即断。现在换我惊讶不已了,原来,她就是那个法师,那个曾与江书玮斗法过的女法师!
“小堇,乖。”她手里不知何时捏了一张符咒,纸一晃,化为一团白色的烟,小堇往前倒去,我反应迅速,将她抱在怀里。
覃荟如又从后背抽出那条黑色厚重的斗篷,往脖子上一系。这一身装束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上次将江书玮逼得几乎快死的法师,居然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怪不得我上次看她的背影就觉得有些眼熟,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是同学了。
“白皙然,我不管你和僵有什么关系,请带小堇和秦鸣离开。”她的剑在空气中挥动了两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冤魂的哭号。
月涟丝毫不诧异地说:“我就觉得你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原来是驱魔香。”
“对,我们覃家世代相传的驱魔香,专门用来驱散僵。我们家族是专门杀僵的驱魔人。”她补充道,冷意更甚。
那头的女人笑声刺耳:“我不管你们什么驱魔不驱魔的,反正今天夫人是一定要跟我们走的。”
说完,她飞速移动到我们面前,可是普洛已经挡住了她,只是一击,她就飞开十多米远。那边肌肉强壮的男人接住了她,几个转身后着地。于此同时,另外一头的”朋克头”的拳头发出强烈的光,朝我们这边击来。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却发现月涟已经搂住了我。我死死地抱紧小堇,三人飞上了半空,随即在远处轻轻落下。我看到覃荟如也揽住秦鸣,飞速跳开。
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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