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会在人口流动如此迅速的地铁站聚合起多少人?以前杜微言没有这个概念,可现在她知道了。
车子重新开启后,在下一站停下。站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望去,只看得到黑色的脑袋连绵在一起,触目惊心。车门甫一打开,呼啦一声,仿佛巨大的浪头打来,说不清有多少人开始往车子里挤。
保安努力的在车厢门口维持着秩序,许是停站时间到了,地铁的门开始滴滴的发出声响。有人要下车,更多的人要上车。那股力道如此迅猛,她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被人压迫得不住往后退。
车厢的空间仿佛在瞬间被扭曲了,密集的人流,浑浊的空气,每个人都处在这样狼狈的境地里。一片混乱。
有人从杜微言身边挤过,毫不留情的将她往后推搡,又有人接连不断的踩到了她。
杜微言觉得失去了平衡,而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摔在地上任人踩踏会发生什么情况她想都不敢想,只觉得周围有人在尖叫,还有人用方言大声咒骂着“不要挤”她没来由的开始慌乱,因为周身除了晃动的身影,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
隐约有些绝望,又有些窒息,脑海中是真的一片空白。
有人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又扶着她站起来,直到她的背靠上另一堵墙——那个年轻男人仿佛在巨墙般的人群中劈开了缺口,把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另一侧的地铁门终于吃力的合上了。车外依然是黑茫茫数不过来的人群,他轻而易举的转身,目光拂过她惊魂未定、略显苍白的脸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问:“没事吧?”
她抓住他的手,顿了顿,竭力稳定呼吸:“没事。”
车厢里的灯光是素白的,他个子高,鼻梁、睫毛处都有淡淡阴影投下来,整个人都像是画家精心描摹中走出来,分明有一种淡然清俊的高贵。唯有双眸还有着炽热的温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几分遮掩不住的关切。
易子容忽然微微勾唇笑了笑,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我。”
天知道他当时怎么心神一动,想到她就会在这个时间离开。于是顾不上别的,穿过坐得满满的剧院,恰好看见她走进地铁站。或许只差一步,他就赶不上和她一趟车,也赶不上把她从人群里拎出来了。
她的目光渐渐的转回来,依然是那么多人,属于他们空间被压迫得很小很小。可彼此间的距离这么近,她听得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一种特殊的韵律,蛊惑得她难以遏制的想要靠近。
杜微言低头想了想,一点点的贴近他的胸口,不过寸许的距离,却仿佛用了很久很久。她的唇擦过他胸前的衣料,低声,又有些挑衅的说:“那你还要来找我?”
易子容只是看着她,她的短发轻轻擦着他的下巴,微痒,仿佛是心动的感觉。
而人群中,他将环抱着她腰间的手慢慢上移,直到贴在她柔软的胸口,不轻不重的按着,淡淡的说:“因为你口是心非。”
杜微言并不用回应这句话,因为恰好到了下一站,她又抵在了门口,只轻轻后退一步,就踏出了这方压抑的空间。
她承认自己被“口是心非”这四个字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能驳斥她能说什么呢?
隔了一步彼此凝望,清晰,却遥远。
幸而易子容也并没有在等待她的回答,只是顺着人流走上前,轻轻挽着她的腰,笑着说:“走吧。发什么呆?”
从拥挤的地铁站出来,杜微言重新呼吸到有些清冷的空气的时候,恍若重生。
易子容走在她的身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眉心很好看的皱着:“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杜微言不做声,回想起上网的时候,时不时会弹出的qq新闻,各种各样的事故,都会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太危险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像刚才在地铁里那样,一个疏忽,就会倒霉。
可这就是她的世界啊!她不颓废,也不怨天尤人,只做好自己的工作。她喜欢语言学,在旁人看来有些枯燥的论文却是她的乐趣所在。目前的生活,对她而言,算是有回报的,不是么?
“嗯。你觉得不好?”于是她挑了挑眉看他“易先生,你年纪轻轻,英俊有为,难道就厌世了?”
他微笑起来,眉眼熠熠生辉。走了半条街,不疾不徐的问她:“我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么?”
杜微言有些犹豫,还没开口答应,易子容已经抢先一步,语气轻松:“不要紧张,只去坐坐。”
杜微言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招待朋友了。家里甚至找出了一瓶不知哪里来的老白干,几碟叫来的外卖小菜,她将这些铺在桌上,给易子容倒了一杯酒,笑着说:“你还是喝酒的吧?”
他抿唇微笑,淡淡的看着她,眸子仿佛灵动的黑莲,什么都没说,度数极高的烈酒,仰头喝了下去。
杜微言看着他将那杯酒喝完,于是又倒上,一边随意的问他:“你朋友呢?”
他一怔:“什么朋友?”
“刚才坐在你旁边的那位啊,我见过你们好几次了。”
易子容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是我助手。”
她喝了几杯酒,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很狡猾:“就是秘书么?我觉得很漂亮啊。”
易子容伸手摸摸她的头,语带轻笑:“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么?”
她吃惊的表情很可爱,直愣愣的看着他,挖空心思才说了一句:“什么?”
“你在医院里对我说过什么?”他似笑非笑,眼角和唇畔的弧度十分柔和“你总是说我和你们不一样啊。”
杜微言微张了嘴巴,没有说话。
“如果你觉得满意了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顺手摸摸她的脸颊,又停顿了一会儿“除了能看到你很有趣的表情,别的都很无聊。”
后来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杜微言也有点薄醺,所以有些话,她甚至没有听明白,就匆匆转了另外的话题。或许是她这几年的工作,或许是早上的庭审,又或许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他专注的听着,就像很久之前那样,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不管那些心事多么碎烦,多么矫情。
杜微言下意识的给他倒酒,有些期待他小小的醉倒,那么她说的话就像是喃喃自语,再也不会被旁人记得?
那瓶老白干渐渐的见了底。易子容脸色如常,只是眼中慢慢的有了涟漪荡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洋溢出来。杜微言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站起来:“我去厨房拿点东西。”
而他懒洋洋的笑了笑:“杜微言,喝醉会发酒疯的可不是我,你不记得了?”
杜微言脸唰的红了,狼狈的进厨房,又开了开窗。深夜的凉风探进屋内,又触摸上自己的脸颊,迅速的降低了内心深处隐隐蒸腾起的热气。
等到转回到客厅,那人却已经不在桌边了。杜微言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斜倚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放他在沙发上不去管了?还是给他倒杯茶醒醒酒?
她抱膝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了很久,目光就这么无意识的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易子容睡着的时候皮相很能迷惑人,嘴角微微翘着,睫毛长得让人嫉妒,末梢轻轻的一卷,弧度柔和温浅,叫她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一下。
杜微言眼珠子轻轻一转,因为酒气的推波助澜,一个像是恶作剧的念头无法遏止的在脑海里升起。
她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拍拍他的脸:“嗳,醒醒!易子容?”
他不理,把脸往沙发里埋得更深一些。
“莫颜?醒醒啦!”
叫他莫颜,杜微言觉得他稍许有了些反应,至少眼睛轻轻睁了睁,虽然立刻又闭上了。
“你起来好不好,我帮你冲冲脸,嗯?”杜微言一边说,一边拖着他的手站起来“这边,这边。”
成功的把他拉扯到浴室,杜微言喘了口气,伸手抓了花洒,让他靠在墙上,腾出另一只手开了龙头。
雪白的瓷砖上,一株细细的兰花,碧绿的叶身,淡紫的花朵翩跹若蝶。而他闭着眼,靠着浴室的墙,因为微侧着脸,看得到鼻梁的角度十分挺直,表情恬静,有种难以言喻的俊美。
杜微言调了调水温,想了想,又把蓝色标示的龙头拧得大了一些,总之就是略低于手上的温度,然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耐心的说:“低头。”
他顺从的低头,微微带着凉意的水扑在他的脸颊,易子容眼睛更用力的闭了闭,旋即清醒了一些,往一旁偏了偏。
杜微言不无阴暗的想:让你上次捏我的伤口。左手握着花洒,那道水流随着他的转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转头的动作——这一次,有一些顺着他的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身侧的男人终于不动了,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开,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谁。
杜微言见他忽然张开眼睛,手微微一抖,没控制好力道,花洒斜了角度,尽数的喷在了他的衬衣上。
白色衬衣在顷刻间被淋湿了,紧紧贴着他的上身,易子容大约更清醒了几分,眼神中掠过细微的一点点笑意,随即浓烈起来,被她扶着的手臂忽的反客为主,将她整个人牵在了怀里。
杜微言措手不及,花洒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因为水流的力道,挣扎扭曲了几个角度之后,直直的往上喷在了她的身上。
自食恶果。
突如其来的水流,背后凉得杜微言哆嗦了一下,身前易子容的怀抱却出奇的炽热,他把她抱在怀里,似是脱离了醉意,几乎咬着她的耳朵,含糊不清、又满是暧昧的说:“要玩水?”
杜微言冷得要跳脚,脸上却唰的红了,刚要用力把他推开,易子容却抱着她轻而易举的转了身。
花洒的水仿佛是小小的一支喷泉,晶莹剔透的变幻出种种的水雾,液体流落在他的背后,他替她完全的挡住——然后不容抗拒的、用身体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很慢很慢的俯身下去,先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然后不再迟疑,更深的吻了下去。
杜微言的手扶着他的腰,下意识的去掐了一把。
易子容微微离开她一些,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要制服她这样的小动作其实不难,他伸手在她腰间一揽,让怀里的身子更紧密的贴合这自己的身躯,然后毫不犹豫撬开她微微喘气的唇。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淋得湿漉漉的,凉湿的衣料,温热的躯体这样奇妙的感觉,只让杜微言觉得理智正在迷失。她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他的手正慢慢的从自己的腰间开始,撩起了上衣,又一点点的往上去探索全身最柔软的地方。温柔,又不失力度,仿佛灼起了一点点的火焰,微醺,又微辣。
杜微言最后理智在拼命的抵抗,她无力的扶住他的手腕,有些艰难的掐了下去。
“你不是说”仿佛察觉了她的抗拒,易子容停了停,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贴着她的唇断断续续的说话“你不介意这种关系么?”
语气这样的专注,薄唇渐渐的移到她的耳侧,轻轻的吻了吻,低低追问:“是不是?”
而他的另一只手并没有停下,移到了她光裸的脊背上,替她隔开冰凉的瓷砖,停在某一节脊椎上,指尖那一端温热柔和,仿佛是乐师在拨弄琴弦。
杜微言别无选择,搂着他的脖颈,有些语无伦次的回他:“你先放开我。”
他一低头,温柔的含住她的耳垂,炙热的呼吸撩拨她的耳侧,慢慢的说:“小丫头,撒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