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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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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里,这些玩意儿难道比他重要?!

    “我可以买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哼。”哼归哼,他还是掏出了几文钱给她。

    她喜孜孜地收下红线,回头看着他,发现他脸色奇臭无比。“欢哥哥,咱们先参佛,下山再逛,好吗?”她讨好地说。

    “哼。”“欢哥哥,咱们要往哪儿走啊?”这儿南来北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她得要大声吼,才不教声音被隐没。

    “哎呀~~”见他不理,她故意来个假摔跤,谁知脚下真是一滑,眼看着没事、没事的,她的欢哥哥是天下无敌,会救她的。

    爱娇地环住他的颈项,让他将她抱起,就像那年逛市集般,让她坐在他的臂上,可以看得很远很高。

    只是“欢哥哥,我今年十八了。”

    “然后呢?”

    “不小了。”好多人都在看。

    “是吗?我倒觉得你长了脑子却没长身子。”和十二岁那年相比,实在没长大太多,他想,许是她自幼病体所致,所以她看起来也比同年的姑娘还要稚气青涩多了,若说她已十八,没人会信的。

    “欢哥哥”她扁嘴抗议。

    “哈哈哈!”见她扁嘴,又见圣地在望,他难得好心情地笑出声。

    幸儿傻眼地瞅著他,差点被那口闪亮白牙给闪瞎了眼。哇!原来欢哥哥开怀大笑时,是如此地俊朗英飒啊!

    好吧,看在这份上,她就让他欺著吧,若能让欢哥哥天天这么笑,该有多好。

    “干么这样看着我?”意识到她专注的目光,他咳了声,调开视线。

    “欢哥哥真是好看。”她脱口道。

    “我?哼。”他向来就不爱自个儿的脸。

    “我很喜欢呢。”她羞赧的自上俯视。“欢哥哥,这红线陪我系,好吗?”

    宇文欢一怔,唇角撇了撇,若有似无地“嗯”了声,没细听是听不见的。然而幸儿因垂下眼,视线方巧落在他的耳上,瞧见他薄泛红意的耳,唇角喜悦勾起。

    这样就够了,胜过千言万语,欢哥哥的心意,她懂了,也收下了。

    下天竺寺后山,巉岩磊落,怪石峥嵘,岩骨暴露,峰棱如削,再加上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如同一座鬼斧神工造就的天界之景。

    不远处则是颇负盛名的三生石,然而此时此刻,宇文欢却无心思赏景。

    “云游四海?!”

    “是的。”下天竺寺的住持如是道。

    “可知他目前去向何处?”他急问。

    “不知道,神机说,他身如浮叶,随地而安。”

    宇文欢捏紧了拳头,却又不能作声。“可有说何时归来?”

    “也许不会再回。”

    颀长的身形震了下,感觉自己规画的未来被狠碎了一角,不完美得教人饮恨。

    为何如此地巧?若是他再早个几天,再早个几天,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挥别了住持,他缓步走到前院,香客络绎,几乎快要踩烂了下天竺寺的门槛,从侧门看去,里头的菩萨法相和蔼,有著我佛慈悲的祥态,但既是慈悲,为何却不将慈悲舍给他的幸儿?

    他的幸儿铺桥造路,开仓济贫,手段圆滑又不失慈悲,处处替人著想,为何老天却不为他的幸儿著想?!

    她身体的底子差,加上幼时毒伤心脉,尽管养息九年,却依然养不壮她的身骨,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奇迹,又怎忍心毁了这丝希望?

    他什么都不要,只求幸儿能够无恙,这也苛求了?

    寺庙内

    幸儿跪在地,双手合十,闭眸潜心诵经,身旁有位僧侣走来。“小姑娘念的可是地藏经?”

    她抬眼望去,眉眼弯弯如抹皎亮新月。“是啊,啊在佛寺里能念地藏经吗?”真糟,她背诵得最好的,就是这段地藏经了,日日夜夜念著,就盼能回向给欢哥哥,化去他的杀业。

    “自然是可以。”僧人气态如仙。“小姑娘不是天竺人氏?”

    “不是,是特地到这儿一游。听闻这里有著小西天的美名,早就盼望能够到此一开眼界。”

    “小姑娘是个极有佛缘之人。”僧人细长的眸像是能看透魂魄似的。

    幸儿直瞅著他,突问:“师父,能跟你请教个问题吗?”

    “直说无妨。”

    “这世上真有轮回吗?”

    “你信,则应,不信,则灭。”

    “那就是有喽。”她信的!有点羞赧地搔搔脸“我呀,满脑子古灵精怪,想着若有来生,好想再与一个人见面,好想不要忘记他,不知道能有什么法子真能让我不忘了他”

    哎,在佛门圣地谈儿女私情,还真是羞啊。

    “当你这么想时,就不会忘了他了。”僧人微勾笑,貌不惊人,但却有双很有“佛味”的眼。

    “真的吗?”她有点半信半疑,思忖了下,拿起自个儿的小小包袱,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师父,这版画能寄在贵寺供佛吗?”

    她曾经听无咎哥哥说,把画像供在佛前,日夜诵经祝祷,可以化去不少杀业。

    “当然可以。”

    幸儿看了眼手中的版画,这是她一路南下闲散无聊刻的,刻的是欢哥哥的背影。正要将版画交给僧人时,却又突地想到一事,她打开双层版画,将头上扁簪取下搁入再阖上,双手奉上。

    “谢谢大师。”

    她不忘,绝对不忘!若来世她能再见到版画里的簪,就会想起她的欢哥哥。佛祖,帮帮她好吗?即使耗尽今生的气力,也要拚得来世的相见。

    她喜笑颜开地走出寺外,便瞧见那教她不想忘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欢哥哥。”她笑得眉眼弯弯。

    宇文欢目光有些飘渺,直到幸儿的纤柔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不自觉地浅勾笑意,走向她,牵起她的手。

    “要不要去看看三生石?”将神机远游一事藏在心里,不让她发现他的失望。

    “欢哥哥找到了?”美眸绽放异彩。

    “就在后山。”

    下天竺寺后山,一大片岩群峰林,峥嵘纷呈,三生石则藏身其中。

    欢哥哥牵著她走在峰林间,踏著岩石路,眼前所见岩石形姿俊美,晶莹清润,嵌空玲珑,却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她想找的,只有小贩说的三生石。

    “这就是了。”婉蜒小径上,他停下脚步。

    三生石岩高约三丈,宽约六尺,峭拔耸立,而小径尽头则是古树老藤遮掩的危崖深柚。

    这条小径人潮倒还不少,但多的是姑娘家,八成是为求姻缘而来。

    “欢哥哥,你也来嘛。”她拖著他抚上岩石,石面光滑,怕是教人给摸得滑透,隐约可见上头有人题词刻印。

    “你这丫头。”微恼瞪著她,她竟还敢对她扮鬼脸,真是愈来愈不怕他了。

    假装拂袖而去,岂料才一转身,山间竟刮起一阵强劲的古怪厉风,身后一阵惊呼,回头一看,有两位姑娘快要跌落尽头的危崖,而其中一个是

    “幸儿!”

    意识飘忽之间,耳边有窸?声响。

    幸儿疲累地微睁眼,视线昏茫,隐约瞥见有人咬伤了指,将指上的血喂入另一人口中这情景,她看过。

    顿了下,意识蓦然回笼,她突地张大眼,马上翻身坐起,顾不及浑身痛麻,便先寻找欢哥哥的去处。

    她想起来了,他们从崖上掉落!

    “小丫头,别担心,他命大得很。”

    抬眼探去,身侧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欢哥哥,说话的是一位穿著简朴到有些破旧的男子,面容老迈,但那双眼美得突兀。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男人说著,唇角浮现和善的笑。

    幸儿敛眼看去,发现欢哥哥背部衣衫全都磨破,背上一片可怕的血肉模糊,心头狂震了下,伸手要触,却被那男人抓住了手。

    “别碰。”

    瞪著抓住她的那双手,水眸闪了下,她似笑非笑地说:“感谢这位爷相助。”

    “不用客气,能从崖上落下而无事,可是福大命大呢。”那男人轻笑着,松开了手,道:“在下神机,小丫头能走动吗?若能,和我一道走吧,我得替这公子疗伤呢。别怕,我是个大夫。”

    幸儿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多谢。”

    只见他很轻松地将人扛起,健步如飞地走着。

    火烧似地灼痛,让他仿彿散落的魂魄凝聚,也一并惊起了意识。

    一张眼,是一颗颗的雨。

    下雨了?

    “欢哥哥、欢哥哥,你总算醒了”

    仔细一看,是他的幸丫头,正哭得像个泪人儿,滴在他脸上的是泪不是雨。

    “你是打算摔不死我,就准备淹死我?”他哼了声,这才发觉自己竟身在客栈,而且上身赤裸,只围了一圈布带趴著的。

    谁救他的?落下崖时,他有些万念俱灰的绝望,但为了幸儿,他奋力向崖边撞去,以背击崖,藉此缓冲下坠速度,还未落地,他便已经痛得厥过去,是谁将他扛来此地的?

    不对,已是晚上了,他的伤该已好上大半才对。

    “是啊、是啊,你要再不醒来,我就淹你。”幸儿又哭又笑,赶紧拧来帕子擦拭他脸上的薄汗。“都已经一更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打算要到隔壁房抓神机再替你诊治一番了。”

    “神机?”他神色微愕,略微使力起身,确定背上的疼痛去了七八成。

    “是啊,正是在下。”说人人到,说神机,神机到。

    宇文欢防备地看着来人“你是神机?”他忘了询问神机的长相,不过要是以面容推算,确实是如边关大夫所说的年岁。

    “正是。”

    “你不是云游四海去了?”

    “不能回来吗?”他反问,语调是轻笑的,手上还端著一个葯碗。“先喝葯吧。”说著,还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在床畔落坐。

    “我不需要喝葯。”宇文欢瞪著他。这人为何透著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要的、要的,你背上的皮都磨透,就连肉也翻起了,不喝葯,你会痛得睡不著。”说著,看向身旁的幸儿。“你要是不睡,伤就好得慢,好得慢,怎么救这丫头?”

    “你看得出来她有病?”他神色复杂,还在犹豫该不该信这男人。

    “岂只有病?”神机凑近他一些,以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量说:“她已病入膏盲了吧。”

    他缓睁大眼。“你救得了吗?”

    神机勾起笑意。“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不过,这丫头的心脉损伤极深,我虽有方子,却缺葯材,你要找,恐怕得往宫里去,今年中秋,他国进贡的贡品中有著西域千蛛红,这味特异的葯材也许能试上一试。”

    “欠蛛红?”黑邃的眸闪过一抹希望,开始庆幸在坠崖时他搏命相拼了。

    “不过,那明儿个再说吧,先喝葯,快点,喝了葯之后,你就会知道我的医术有多好。”不由分说的把葯碗递上,看着宇文欢很顺从地把葯喝完。“这就对了。喏,好好睡,等你睡醒,你就会觉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原想再说什么,宇文欢却突地觉得眼前一黑,砰的一声,直接贴床睡去。

    “欢哥哥!”幸儿惊呼了声。

    “没事、没事,他只是睡著了,你也赶紧睡吧。”神机把葯碗一搁,准备放下床幔,赶她上床,却见她依然坐在床边,水眸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无咎哥哥,你还玩啊。”眉是微皱的,语气有点气恼。

    神机缓缓张大眼,唇角扯出吊诡的笑。“丫~~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眼哪,无咎哥哥的眼睛和眼色是无人能伪装的。”顿了下,她又说:“初醒时,瞧见你喂欢哥哥血,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要欢哥哥喝葯,是因为他从未喝过葯,一喝便昏,那是你要让他冷静的法子。”

    无咎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惊呼再三。“丫头,你真是让我好惊奇呢!若是我现下在你眼前变回真面貌,你会有何反应呢?”

    “你十年来容貌未变,我也不觉有何不妥啊。”撇了撇唇,又继续道:“欢哥哥的鬼样我都不怕了,无咎哥哥没有影子或会变脸,都只能算是小意思。”

    “那倒是。”无咎缓坐在椅上,唇角带著几分趣味。“那么,你是想问我什么呢?”他以为他的法力无边,可以瞒过所有的人,想不到却没瞒过这丫头。

    “我想问的可多了,从头问起吧!我想问你,六年前到茶肆时,你为何要装成术士吓欢哥哥?”

    话一出口,无咎唇角的趣味隐没,取而代之的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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