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信的时候梁悦正准备去中天谈事情,因为张阿姨充当前台已经很久了,所以分发信件的时候很熟练,头都没抬就说:“梁子,你的信。”
梁悦精心整理过的文件包很沉,七扭八歪的背在身上,强抽出一只手拿信,看看上面的英文眼睛有些发暗,旋即又扯开笑容对张阿姨说:“张阿姨,一会儿韩律回来让他去中天一趟,那边的郑总要见他,我先过去了,你让他抓紧点阿!”
张阿姨隔着厚厚的玻璃镜片瞄了一眼梁悦,疑惑问:“你今天干嘛穿的跟黑老鸹似的?”
梁悦冲她一挤眼睛,笑咪咪的说:“这不是显得咱们所儿庄重嘛,不说了,电梯来了,我先下去了!”
说罢挟着快递冲到电梯里靠在最里面朝张阿姨摆手再见,电梯门合上那一瞬,她满面的笑容立即冷下来,沉重阴翳。胳膊下面那个蓝色的信封更是碰都不敢碰,所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赶到中天。
没等上十层,下面的值班秘书就把她拦住,瞄见着那个秘书胸口的的胸针都比自己的套装端庄得体,梁悦很自觉地后退几步,可又有些不甘心,小声辩解了一句:“是郑总让我过来的。”
那个秘书笑容依然亲切无比“我知道,梁小姐,但是郑总有临时会议,请您稍等一下。”
稍等一下,就是从下午一点到五点。眼看楼下已经开始有人准备下班了,她这边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梁悦只好无奈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
胳膊下面的信封还在那儿,梁悦怔怔的发呆。中天的暖风很好,让她裹在黑色大衣里的身子汗腻腻的,可是在楼下就把大衣脱了又似乎不太庄重,于是只能硬挺着热气熏人。
后来郑曦则从会议室出来就在大堂尽头看见梁悦窝在沙发上哭泣,来来往往的中天员工都止不住好奇往她那里扫视,于是他大步走到沙发前,想要提醒她注意点形象,可还没等开口就发现苍白脸色的她把手里的纸用力撕碎,而后很宝贵的把纸屑放在信封里,一片一片仔仔细细的倒入。
黑色大衣宽宽的袖口不小心带落了一片,郑曦则弯下腰捡起来看,不规则的纸片上写着玻璃鞋。他嘴角一挑,扬手放入梁悦手中的信封,说:“梁律师,我很抱歉你等这么久,不如我们出去谈?”
大堂上顿时变得安静,偶尔有几声笃笃走过的高跟鞋声敲击在光滑的地面上很清脆,也让梁悦顿时涨红了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面颊上,可是尴尬还是冒了出来。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如果这样哭哭啼啼丢人的律师还和总裁关在一个屋子里难免会出点意外小道消息,显然对刚刚坐上董事长位置的他是非常不利的。于是她站起来愧疚的点点头,赶紧把信封装到包里嗓子哑哑的问:“郑总,那我们去那里?”
郑曦则还想说什么,可是她谦卑的态度让他丧失了讲话的兴趣,于是他抬手拿着钥匙说:“走吧。”
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梁悦没有反驳的机会,于是她只好跟在他身后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开口求情。可是,越想越沉重,以至于怎么上的车,开到哪里她都不知道。
她的黑大衣很长,僵硬的手指拽着大衣边角把腿都包在里面,在座位上脚不住的挪动更显示出烦躁不安的心情,郑曦则一直用余光观察她的举动,直到后面有车按喇叭才发动车直冲出去,梁悦“啊”的一声回过神,才发现四周并不熟悉。
因为她的意外让郑曦则就近选择谈话地点,其实一个很安静的咖啡厅就可以了,但他带她走到了尽头的包厢。密闭的空间让她突然很紧张,刚刚想好的长篇大论全部都抛在脑后,郑曦则撇了她一眼和服务生说:“给小姐卡布奇诺,我来一杯黑咖啡。”服务生答应,转身离开。
梁悦不安的挪动一下座位,赶快站起来喊住服务生:“我要冰咖啡。”
“喝冰的对身体不好。”旁边的他说。
她没吱声依然坚持望着服务生,直到旁边的人也点头表示认可,服务生才下去准备。梁悦叹口气说:“果然是有钱万能,女士都不必优先了。”
郑曦则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以后说:“我们谈正事吧,最近公司有些事情,我想尽早拿回剩下的控股,但是我不想做得太难看,你们最好想点办法。”
简单明了,意图清晰,梁悦皱眉坐下说:“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制造点事端让其他董事提前同意郑总接过管理权。”
“例如?”他拿过烟灰缸弹弹烟灰,修长的手指从梁悦面前扫过。
“例如例如我还没想好。”梁悦承认的时候很干脆,早上绾好的发髻因为刚刚用心痛哭歪在脑后有些松散,坦诚的目光和久混司法圈子的人不一样。
如果是中天那两家律师所的顾问,他们即使没有备用办法也会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案,唯独她实话实说没想好。不过正是这样,他才敢放心用她,毕竟那两个属于敌方,只有她是他自己挑选的。
“郑总?郑总?”梁悦看他失神连问两声,他立刻微笑掩饰刚刚的眼神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梁悦并不是一个能挂得住事的人,脸上情绪从来都很明显。所以等他问完,梁悦很干脆的说:“我想求郑总帮个忙。”
“事还没做你们就想先要定钱?”郑曦则拧紧眉头,看着服务生把咖啡端过来,立即收住话尾。
她也很识相,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来躬身把桌边的咖啡杯送到他的面前,郑曦则看从侧面看过去,她的举动很娴熟,甚至超过那个服务生餐桌礼仪。
“你以前做什么的?”看她有些不解又补充一句:“就是在进严规之前。”
梁悦态度很恭顺:“做过销售,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做过酒店经理。”
“你不像,除了动作比他规范以外,你的个性不像长袖善舞的人。”他指了指杯子若有所思。
原来她做过这么多职业?竟然还能考入律师事务所。真不知道应该讽刺司法的倒退还是夸赞她真的能力卓绝。
她态度很中肯说:“其实我比较擅长在陌生人面前演戏,熟悉一点的人反而会比较容易看见蠢笨的我。”
他笑了一下算是赞同,确实,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律师有这么笨。笨得无药可救。
“说吧,你想找我做什么?”他端起杯子,大口喝着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有些久违的熟悉感,于是态度也软了些:“不过说好,我并非神仙,现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你的事能帮上多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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