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自己的手,那难以言明的愤怒一波一波袭来,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多次败在兰陵王手下的耻辱和如今被轻视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令他更加下定了要除去兰陵王的决心。
无论用什么手段。
“不过,陛下,到时若是我们助你攻下了齐国你”林小仙欲言又止。
宇文邕弯了弯嘴角“若是攻下了齐国,那里的财宝美人,尽皆归大哥所有。我绝不会亏待了我的盟友。”
“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皇族?“小仙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宇文邕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冷酷“自然是——一个也不留。”
听到这句话,长恭的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杀意。
那是她的国家,她的故土,她的百姓,她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家园,怎能容得他人铁蹄的践踏和掠夺!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突厥士兵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长恭赶紧平稳了一下紊乱的心绪,一个闪身躲在了旁边的一顶帐篷旁。却不想那帐篷的布帘此时被掀了起来,一位侍女正扶了一位贵妇走了出来,恰好和长恭撞了个正着。
贵妇在看到长恭的一瞬间显然吃了一惊,脱口道“是你?”
长恭也认出了这贵妇竟然是突厥公主,当今周国的皇后,在微诧之下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明明自己蒙着面,难道这样她也能认出来?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因为皇后身旁的侍女已经尖叫起来。
可汗金帐内的几人立时冲了出来,长恭心知不妙,伸手在唇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哨音刚落,只见一匹白马犹如箭一般的飞驰而来,她迅速地往后退,轻轻巧巧地跳上了马背,很快就遁入了夜色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是跑出了突厥的属地。就在她勒马休息的时候,忽然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长恭心里一紧,当听清来者只有一骑时,又满不在乎的抽出了剑。一个人也敢追上来,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那骑马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长恭借着月色定睛一看,微微一惊,来者怎么会是——宇文邕?
大地一片沉寂,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连风都不敢再有半分动静,短短的片刻,像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沉默对峙的两个人,似乎面对天地变色也波澜不惊。
未知的沟壑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河流。清澈见底,深不可测。
被前一夜冷雨点染的空气仍是微湿,月光有着极淡的色泽与温度,宇文邕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光仿佛穿越了冷落前尘,淡淡惘然,许久才轻声道:“长恭,这些年你还好吗?”
长恭大吃一惊,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蒙面巾,脱口道“这个样子你都认得出?”
一时间有不尽的涩意涌入心底,他的嘴角轻轻扬起,往事如潮,翻涌而来。“你吹口哨的样子,没有变过。”
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那个漫天星光的夜晚,一起在草原上御风驰骋的情景。
因着温暖与梦想,那时那刻的他们还可以肆无忌惮毫无心机地慢慢微笑。
殊不知风云变幻,彼此真实的身份偏偏是绝对不能有任何交集的敌人。
长恭看到他眼中轻轻掩去的淡淡伤感,心中也微觉苦涩,一时默然。所有的一切都已过了好些年,早已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过往,过去了,不在了。
“长恭,比起奸细,这个位置更加不适合你。”他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神色“为什么不恢复你原来的身份?”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长恭心里一凛,忽然想起了他刚才在帐内说的话,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将原有的一丝苦涩和怅然完全抹杀了。
“我是兰陵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要有我一天,你就别想得到齐国,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目光一闪,如利剑出芒,光华夺人“高长恭,这个天下,我是要定了。”
长恭的瞳孔一缩,杀意陡生,唰的一声拔出了剑“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他不慌不忙的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高长恭,若是你真的这么想,在洛阳的金墉城下,为什么手下留情了呢?难道是因为那一声媳妇儿?”
长恭怒极,正要动手,忽听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她侧目望去,不有心里一阵欣喜,那翩翩白衣男子,不正是恒伽吗?
就在这时,从突厥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听上去倒有几十骑人马追来。
“长恭,该回去了。”恒伽连看都没看宇文邕一眼,望向长恭的眼眸中闪动着平静又温柔的光泽。
长恭点了点头,收敛了杀意。她已经明白了恒伽的意思,现在不是鲁莽行事的时候。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两人之间显然已经形成了一种自然的默契。
而这样的默契在宇文邕看来,却是格外的刺眼。一时心中又酸又热,辨不出滋味,仿佛在无边的混沌中挣扎着,浑身无力。胸膛冰寒的妒意渐渐上涌,缓缓地滋长一点一点淹没了他的冷静
“长恭,”他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那晚在月牙湖边的一吻,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刚说完,就如意料中的看到了长恭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还有,月光下那白衣冷然的男子好似僵在了那里,有难抑的怒气从那人的身上散逸开来,似是要冻结一切。
“媳妇儿,我会对你负责的。”他满意的挑唇一笑,掉转了马头,
“等一下。”长恭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也不敢去看恒迦的脸色,只是扬起了刀,唰的割下了一片袖子,扔到了地上。
“弥罗,你曾经救过我一次,我也放了你一马,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今天我在此割袍断义,从此你我陌路,”她黑色的瞳孔此时如同夜晚的海一样幽深而冷凝,吐出的气息也如同冰冷的蛇滑过皮肤那般让人战栗“下次见面,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邕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策马而去,路两旁的风景不停倒退,他的心头却空飘飘地无着无落,仿佛每一下跳动都是在撞在布满尖刺的针毡上,碎碎地痛,麻麻地痛。
从现在起,那个人——就真的是敌人了。
长恭见他离开,这才心惊胆战地望向了恒伽,他的脸色可怕的好像要杀人,纵然是相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怒气。
从没见过——这个表情的恒伽。
“恒伽”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只见恒伽冷冷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犹如冰刃般犀利,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立刻仓皇的策马离开。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他知道那该死的宇文邕,为什么偏偏要在恒伽面前提起那件事!为什么要叫她媳妇儿!这下子恒伽一定猜到自己身份被揭穿的事了
完蛋了狐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