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公子抬手制止二人:“心落姑娘不走大门,岂非有意害易某失礼。”
兰心落眨眼:“易公子可是怪我造次?要不,你也私闯我的房间,这样就扯平了。”
知道她的禀性,刘白已经习惯,倒是两守卫听得瞠目结舌。
公子含笑道:“有事不妨直说。”
兰心落直起身:“你不是不跟女人谈生意么,如今正主已经回来,他老人家想邀你至庄上一叙,你便可以放心跟他谈了。”
公子道:“什么时候?”
“三日后。”
“何地?”
兰心落已经从他身边走过,闻言回眸一笑:“到时候我们自会有人来接你,想必你也奇怪,我借那么多钱做什么。”
公子点头:“易某恭候。”
兰心落刚走,刘白便沉下脸:“公子的书房岂是外人进得的?”
两守卫回过神,急出一头汗:“确实没放她进去,刘总管明查!”
刘白冷笑:“没放她进去,她又如何知道里头是谁?”
两守卫面面相觑,倒是公子摇头:“算了,并不是他们。”
榻上,小猫吃过药,犹自沉睡。
刘白四处查看:“帐簿不在这里,别的也并未动过。”
公子看看茶壶:“所有东西都给我换了,园子北面没有人看守,派几个。”
刘白应下。
公子走到榻前,俯身轻唤:“丫头?”
睫毛扇动好几下,那眼睛不情愿地睁开,看清面前的人,她似乎有些疑惑,好半天才记起了什么,目光微黯:“谢谢你啊。”
公子含笑:“起来,易哥哥带你换个房间。”不待答应,他掀开锦被将她抱起,吩咐刘白:“叫他们把药送到我房间。”
你房间?刘白直瞪眼,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睡在你卧室,你确定金还来看到不会剥你的皮?。
墨漆竹帘已经换成祥云绣的锦帘,壁间宝剑高悬,案上香炉盆景,书卷笔筒,一如初见时的摆设,床边的凤头檀木架上挂着件绣着金边的紫色披风。
公子将她放到床上,拉过锦被。
邱灵灵轻声:“易易哥哥。”
公子低头看她:“怎么?”
她垂下眼帘:“我想回金园”
公子皱眉:“这里不好?”
她摇头不说话。
公子安慰:“我昨晚已跟那些暗卫说过,带你下山看病,金教主若回金园自会知晓,你且安心养病,说不定他就来接你了。”
“他要是想接我,昨天晚上就来了,”邱灵灵撇撇嘴,眼泪扑扑往下掉,抱住他哭“他现在要陪晴思姑娘,不要我了!”
看看怀中人,公子微笑:“他既不要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邱灵灵擦擦眼睛,不语。
公子抬起她的脸,柔声:“易哥哥对你好不好?”
邱灵灵点头,疑惑地看他。
“那就嫁给易哥哥做老婆,怎么样?”
邱灵灵“啊”了声,大眼睛倏地瞪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迅速低头,从他怀中挣脱,脸开始发红,一直红到耳根。
公子笑看她的反应:“怎么?”
她含糊:“不,不好啊。”
公子凑近她:“为什么不好?”
她只是摇头。
公子拉她入怀,叹息:“金还来对你好,可他喜欢别的女人,将来娶了别人做老婆,再跟着他,他老婆会生气的,那时候你怎么办?”手臂将她牢牢圈住,制止她挣扎:“你喜欢金还来,他却不喜欢你,易哥哥喜欢你,只疼你一个,岂不比他好?”
娇小的身体明显一僵,渐渐地不再挣扎,邱灵灵沉默半日,喃喃道:“不是啊,他对我很好”公子道:“他对别人也很好。”
邱灵灵抽抽鼻子:“他不会娶她们的。”
“那可不一定,你能等?”公子轻声笑“姑娘老了,将来就嫁不出去了,那时候他还不要你怎么办,易哥哥只对你一个人好,不会找别的女人,不好么?”
邱灵灵不作声。
公子也不多说,松开手臂让她躺下:“先养病,记得想好了再告诉易哥哥。”
房间很静,可以听到门外的歌声笑声,冷冷的酒注满杯,玉手捧起奉上。
金还来推开:“多谢,我不喝酒。”
晴思抿嘴,戏言:“怕我在酒里下毒?”
金还来冷笑:“你可以试试。”
“我不必试,谁会那么笨在你跟前下毒,”晴思莞尔一笑,将酒杯搁开,往对面坐下“有心事?”
金还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事。”
晴思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宁公子可愿意让我看看你的手?”
金还来淡淡道:“我以前并不认识你。”
晴思垂首:“但我希望,你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金还来看着那张脸:“我姓金。”
晴思平静:“我知道。”
金还来道:“我要替你找一个人,可以很容易。”
晴思摇头,起身:“便是找到他又如何,也许他早已有了妻子儿女,也未必肯为晴思赎身。”她缓步行至他身旁:“何况他心里若果真有我,必定四下寻找,又岂会这么多年全无消息,或许他并不值得晴思这么等,晴思往常也太痴了。”
是,他不值得她等,金还来抬手,要去抚摩那张脸:“你”晴思诧异:“宁公子?”
猛然惊醒,金还来收回手,起身。
晴思拉住他:“宁公子可是嫌晴思轻浮?”
金还来摇头:“不会。”
她咬唇:“那你”金还来正要说话,却有敲门声起,走过去开了门,待看清外面的人,心猛地收缩。
几天不见,邱灵灵似乎又瘦了许多,小脸仍有些苍白,大眼睛朝门里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垂下:“跟我回去一下好吗,我有事找你。”
金还来回身看了眼,抬脚就走。
眼见二人消失在门口,温柔的眼睛里升起一丝冷意。
大白天,金园竟是一片死寂。
金还来先开口:“回来了。”
“恩。”
“找我有事?”
整整三天,他没有去接她,邱灵灵看了他半日:“易哥哥要娶我啊。”
仿佛遭遇重重一击,他身形微颤,很快恢复如常,鼻子里“恩”了声,沉默很久才开口:“他家里情形不简单,又远在北方,一旦过去,应付的事或许会很多,再无人照拂你,你最好想清楚。”
眼睛一亮,邱灵灵跑上前望着他:“你不想我嫁给他吗?”
金还来静静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随你。”
小脸越发白了,邱灵灵喃喃道:“你以前不这样的,金还来,我比她们都喜欢你,你不要找别人,就娶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比你更喜欢我,我错怪了她。”而你,只是习惯有我。
“是刚才那个姑娘吗?”邱灵灵咬咬唇“那你不娶我也行,我陪着你好不好?”
金还来摇头:“更不好。”
她垂下眼帘:“这样啊。”
沉默。
她忽然抬起脸,眼泪簌簌往下掉,却没有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要我喜欢你,又不要我,我恨死你了。”转身走。
一个恨字将金还来生生定在原地,他想抬手叫她,却叫不出来,手抬起,又垂下。
兰心落坐在廊上,纤纤玉指拈着一小朵洁白芬芳的茉莉花,轻轻嗅了下,神情慵懒,媚态横生:“做成一笔好生意,易公子气色不错。”
公子含笑:“心落姑娘总往我这里跑,会叫人误会。”
兰心落瞪大眼睛:“吃亏的好象是我,易公子怕什么?”
公子摇头:“怕得很,所以我会增设守卫,下次你再要进来,只能走大门了。”
小小的花朵在指尖揉捻,又被丢掉,兰心落起身,吃吃笑:“要引开你那些守卫还真不容易。”行至他身旁,故意打量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你会害怕这些。”
“不怕,是因为不重要,”公子微笑“正如一个人若不把性命看得太重,就不会怕死。”
兰心落看着他:“那么,你在害怕谁?”
“自然是家父,”公子半真半假地叹息“若是叫他老人家知道我拿这么大笔银子陪你们玩,只怕要揍我。”
兰心落没有跟着他的话题走,慢悠悠道:“听说你有个表妹。”
公子不动声色:“你打听得不少。”
“放心,这只是我私下打听的,”兰心落轻展红袂,嫣然一笑“对自己喜欢的人,想多知道些他的事,他就算不感动,也应该不会太生气。”
公子似笑非笑:“被你喜欢实在很倒霉。”
兰心落抬眉:“你不觉得,我比你那个姓程的表妹要好?”
公子点头:“你比她美,也比她聪明。”
兰心落柔声:“而且比她更适合你。”
公子看了她半晌,笑了:“说得对,但你似乎弄错了,我从未打算过要娶她。”
兰心落道:“你这样的身份才智,可以做成许多大事,若有一个聪明的人帮你,会容易许多。”
“心落姑娘太抬举易某,易某不过是个生意人,能做的大事只有生意,”公子侧过身“何况易某还没有落到要女人帮忙的地步。”
兰心落轻笑:“你这么有把握?”
公子摇头:“没有,但人这辈子很长,我有的是时间。”
兰心落脸色微变,淡淡道:“你未免太自负。”
“是自信,”公子微笑着纠正“我的事不太喜欢别人插手,尤其是女人,而有的女人一旦闲太久,很容易生出事来,我不喜欢戴绿帽子。”
兰心落冷冷看他:“没有男人这么对我说过话。”
“所以才会想征服他,”公子扬眉“但易某以为,如今该以大局为重,不是征服一个男人。”
兰心落转身就走。
阴天下,十来座土丘。风吹起黑色披风,几缕黑发拂在脸上,整个人如同雕像,一动不动立于坟前。
他忽然开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老东西!”
一脚踢在碑上,石碑“砰”的裂成两段。
就是这个人,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再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传授他一身武功,有了人人称羡的地位,就这样下去也就罢了,可这个人偏偏又在临终时当着他的面,说出所有真相,他想一走了之,但是不能,因为他曾在这个老东西面前发过誓。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骂“你徒弟被你耍得团团转就算了,如今要死便死,又做什么好人,翻什么旧帐,要我记得你做了什么事?你他妈舒服了?你这辈子做的亏心事还少?十八层地狱够你下了,还指望谁原谅你,替你求情不成?”
这一刻,他几乎想把坟里的人拉出来鞭尸。
你让我错了这么多,却不肯让它继续错下去,偏偏要自以为是想把它纠正过来。
听到没有,她恨我。
他握紧拳头,小丫头亲口说恨,恨他,这让他痛,从未有过的痛,甚至超过当初知道文琴真正死因的时候,或许,对这个女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记挂?
这让他更内疚。
记挂他的生死,她整整寻了五年,而他,对她仅仅剩了内疚。
没有那场诬陷,他不会被人当作小偷,就算她嫁入于家,至少也不必死,而他则平平静静过一生,更不会遇上小丫头,不会发生这么多,所有的事情都是老东西一手造成的,
“老东西!”他咬牙切齿,转身大步走了。
会永远内疚么?就让他一个人内疚吧,既然错了,他愿意错下去,对不起那个女子,但至少小丫头会陪在身边,不能让她恨他。
金园,邱灵灵竟等在房间里,似在发呆。
金还来陡然轻松许多,过去拉她:“灵灵。”
邱灵灵回神,转身望着他,喃喃道:“你回来了啊。”
脸色似乎又差了些,叫人心疼,金还来拾起那小手,发现冰冷,想到这些日子对她的疏忽,后悔不已:“病还没好?”
邱灵灵摇头:“好了。”
金还来顺手替她理了理那长长的刘海,沉默片刻,拾起她另外那只手:“倘若你果真愿意”发现那小手上握有东西,不由顿住。
翡翠青龙佩。
金还来皱眉:“易轻寒的?”
“是啊,”她垂下眼帘,唇角荡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答应易哥哥了,他说这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