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起身穿戴完毕,他忽然道:“你可是在怪我?”
晴思不解。
他回身:“这么久,我并没安置你。”
明白他的意思,晴思低头:“原是你买了我这半年,我自情愿,又怎会怪你。”
沉默半晌,他走了几步:“我答应过师父,要先找个徒弟,为千手教找个新教主。”
晴思坦然:“我知道。”
他没有看她,淡淡道:“你若真要跟着我,就等几年,过些日子我会先给你赎身,找个地方安置,须记得,这都要你自己愿意,可以反悔。”
晴思目光微动,莞尔:“你并不喜欢我,却愿带我离开这种地方,我还能说什么。”
金还来不语。
晴思想起一事:“你住在哪里?”
金还来道:“金园。”
晴思咬了咬唇,轻声:“晴思出去不与你住在一起吗?”
“金园住不下。”
“那位灵灵姑娘想是也住在金园?”
金还来看她一眼,声音冷了些:“她是我师妹,父母双亡,除了金园无处可去。”
“你不必多心,我不过顺口问问,别无他意,”晴思笑了“既是师妹,师父去了原该照顾,你也太看低了我,我岂是那等小器之人,争这些。”
和那个女子一般善解人意,金还来默然半晌:“多谢。”
“你几时这么客气了。”晴思浅笑。
夜色将临,天气又冷,行人渐稀,小小人影沿着山道往回走,白色外衫,丁香色的裙子,裙边绣着典雅又不失活泼的紫色小蝴蝶花纹。
身后有掌风袭来。
感受到危险,邱灵灵本能地闪避:“你是谁?”
来人不答,招招凌厉。
邱灵灵虽有金越亲传的内力,却并没认真练过多少拳法掌法,招架几下便觉吃力,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穿着夜行衣,连眼睛也几乎蒙上。
迎面一掌劈来,邱灵灵立即断定,这是个女人的手。
打不过自然要跑,奈何此人武功胜她许多,并无脱身机会,情急之下,她面露喜色,看着来人身后:“金还来!”
那人出手果然慢了些。
赢得空隙,邱灵灵转身就要逃,谁知就在此时,一件东西从怀中落下,滚到旁边,顿时她也顾不得别的,忙扑上去捡。
腰间一麻,她整个人软倒在地。
来人俯身拾起那火蟾,目光冷冷,忽然开口:“火蟾,你哪来的这等宝贝?”声音低哑,明显是经过改变的。
邱灵灵急:“别人送我的,还我啊。”
金还来给的?目中有了恨色,她抬脚就朝地上人踢去,不料眼前忽有人影晃过,紧接着左肩已中了一掌,她情不自禁痛哼一声,倒退好几步才站定。
“我的人最好不要动。”淡淡的声音,公子俯身抱起地上人。
穴道得解,邱灵灵接过火蟾,松了口气:“你抢回来啦。”
公子含笑:“既是你的嫁妆,自然要抢回来。”
黑衣人这才发现,火蟾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夺去,可见此人已经手下留情,并不想取她性命,肩头剧痛,她不敢再多作停留,咬牙掠走,顷刻便失去踪影。
公子奇怪:“她为何要杀你?”
邱灵灵摇头:“我不知道啊,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公子沉下脸“怎的不听话,天黑了还要跑出来,若非我寻你有事,今日岂不凶险。”
见他生气,邱灵灵也觉心虚,拉他:“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想找金还来。”
找金还来?公子看了她半晌,微笑,目光却冷了下去,他抬手抚摸那张小脸:“笨丫头,你将来是易哥哥的妻子,可不能总想着他。”
邱灵灵垂首,轻声:“不是,他很久没回来了,教里有事。”
公子不动声色,拉起她就走:“金教主不是经常在晴思姑娘那儿么,方才听说有人要为晴思姑娘赎身,不知可是他?”
邱灵灵手一抖,金还来喜欢美人,却从不会为谁赎身。
公子道:“她来了,你再住金园多有不便,不如易哥哥替你寻一所宅子?”
邱灵灵缩回手:“我回去看看。”飞快朝山上跑了。
冷风中,公子脸上笑容似乎也被吹得有些冷,带着冷意,他转身,缓步下山。
金还来不常回来,回来也多是在厅上处理事务,因此金园越发冷清,哑仆们反倒清闲了。
满屋子光华灼灼,金还来在一堆宝贝中间发呆,好半天,他才伸手拿起件刺绣精美的红锦披风,这是四年前从大理国皇宫贡品里取出来的。
照他素日的习惯,是绝不会为这些破事烦恼的,不过是烟花之地,花钱取乐而已,除了小丫头,他从没想过会再留一个人在身边,但这次不行,面对那张脸,他走不了,她已经成了那个女人的化身,他不能置之不顾,好在晴思也算善解人意,放在身边不算什么坏事。
“你回来了啊。”身后轻轻的声音。
金还来猛地转身。
邱灵灵手扶门框,身上已经不再是黑色衣袍,而是最雅致的少女打扮,这么久不见,身子单薄了许多,大约是门口风太冷,又或者是灯笼光线的缘故,小脸有点发青。
选择易轻寒是对的,至少,不必因为一时恶作剧的话而穿两年难看的黑衣裳,金还来微笑:“回来了。”
隔着一堆珠宝,二人遥遥对视。
“你要给晴思姑娘赎身吗?”
“恩。”
邱灵灵垂下眼帘:“那我要搬出去吗。”
金还来沉默半日,道:“她不会住这里。”
邱灵灵点头,重新抬脸笑了:“我十七岁了。”
小丫头来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吧,十七岁,近三年的时光就这么过了,日子走得真快,太快了,金还来移开目光,径直朝门外走,忽然想到她有畏寒的毛病,路过她身边时,他停住脚步,将披风递过去:“穿上。”
邱灵灵不接:“我已经有火蟾,不要别的。”
金还来也不多说,胡乱将披风往她肩头一丢:“回房间,这儿冷。”
邱灵灵不动,喃喃道:“金还来,你也喜欢我的啊。”
伤口猛然间又被撕开,只有更多更剧烈的痛,金还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心痛的毛病,什么也说不出来,逃也似的走了。
走进房间,公子没有坐,只是负手立于桌前,晴思也不说话,神情有些不安。
“你要找的是金还来。”
“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如今知道就好,”公子转身,恢复亲切的微笑“我不明白,不论出于什么缘故,你也不该留意到她,想对她下手。”
晴思默然。
公子越发觉得有趣:“莫非晴思姑娘心软,连大仇也忘了?”
晴思脸色略白,咬了咬唇,忽然抬眼看他,冷冷道:“你的女人却惦记着别的男人,岂非也好笑得很?”
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公子收了笑。
意识到话说得不对,晴思退了两步,重新垂首:“我如今总算知道,你为何会帮我,但他若惦记我,对你也只有好处。”
公子淡淡道:“你要你的,我取我的,这就对了。”
晴思松了口气:“放心。”
夜色已沉,灯火初上,街头夜市开张早,行人还很多,眼见公子与刘白离开新晴楼,小摊前一个女子放下香囊,带着丫头转身离去。
小园门口,邱灵灵正要进去找易轻寒,可巧却见程晓琳迎面出来,知道她是易轻寒的表妹,又因为上次的误会,她有些不安,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倒是程晓琳见了她,立即站住脚步,先开口:“表哥好福气,原来是千手教教主的妹妹,往常倒是我失敬了。”
听出话中嘲讽之意,邱灵灵不说话。
易轻寒会突然定下亲事,而且还是江湖第一大教教主之妹,这是程家万万想不到的,易家素来志在朝廷,照理说不会热衷与江湖帮派联姻,谁知两位老人家竟无异议,如今程家算盘落空,碍着面子不得不上门道贺,程晓琳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肯输了这口气,偏要亲自送礼物过来,如今遇上邱灵灵,忍不住出言讽刺,哪知并没有想象中的回应,更觉不快。
她毫不在意往前走,只在擦肩之际低声冷笑:“易家人多得很,上有我姨父姨母,你以为他娶了你,就能坐稳这个位置,别不识高低。”
发现不善,邱灵灵警惕:“易哥哥喜欢我的。”
程晓琳道:“他如今被你迷住,当然护着你,将来他免不了要纳姬妾,你以为你能迷住他一辈子?”
邱灵灵撇嘴:“易哥哥说了,他不会找别人。”
程晓琳只当是挑衅,气得:“你”见她这模样,邱灵灵却明白了,喃喃道:“反正他不要你,你喜欢他也没用啊,易哥哥喜欢我,我也打算喜欢他了,你该去找喜欢你的人才对。”
从未听到过这种古怪的理论,把个程晓琳气得怔住。
“我先进去啦。”邱灵灵要走。
程晓琳突然冷哼一声:“他娶你不过是因为千手教,出去打听打听,城里四个花魁他就叫过三个,昨晚还去了新晴楼,你以为他真的有多喜欢你?”
邱灵灵愣住。
自觉出了胸中恶气,程晓琳颇有些快意,转身走:“想做易家三夫人,我劝你趁早收了这心。”
其实婚事既定下,程家再有不甘也没办法改变,程晓琳这么说不过是想扳回点颜面,故意刺她罢了。
目送程晓琳走出园门,邱灵灵还站在原地发愣。
“怎的呆了?”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转脸,公子已站在身边,绣着金边的紫色披风,典型的贵介公子装束,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身材颀长,潇洒不俗。
秀眉微蹙,他不动声色:“表妹方才送了贺礼来,怎的又不高兴?”
邱灵灵迟疑:“她喜欢你啊。”
公子微笑:“可易哥哥喜欢你呢。”
邱灵灵脸一红,低头:“你去过新晴楼吗?”
“去过,”公子毫不迟疑“昨晚想着替你找金教主,或许在晴思姑娘那边,因此顺道去看了下。”接着又奇怪:“你如何知道?”
邱灵灵反倒被问住了。
公子拉过她,叹息:“晓琳素来是这样,你相信易哥哥还是相信她?”
邱灵灵对程晓琳本无好感,看了他片刻,眨眼:“不是啊,她故意想气我。”
公子点头:“她还说了什么?”
邱灵灵红着脸支吾:“她说你找过花魁”
“你信?”
大眼睛虽有疑惑,无奈他一脸坦然,邱灵灵终于还是摇头。
“这就对了,”公子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含笑道“是刘总管叫的,不信你去问他,他亲自用车接回来的。”
三米开外,走过来准备禀报事情的刘白倏地顿住脚步,妈的,只顾着讨未来老婆欢心,不拿本总管的形象当回事吧!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公子这么卑鄙!
公子抿嘴,耐心开导:“你看除了易哥哥,别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邱灵灵瞧了瞧他,突然笑起来。
刘白铁青着脸,转身就往回走,过分,太过分了,你也好意思说别的男人,什么叫无耻!什么叫斯文败类!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子面不改色,拉着她往园子深处走:“那边菊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
“可要搬下来住?”
“不用啦,”邱灵灵声音低了许多,兴致全消“金还来说,晴思姑娘不会住金园。”
公子脚步顿了下:“这样也好,我正要离开些时日。”
“你要去哪里啊?”疑惑。
“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过去处理,”公子避重就轻“今后我不在,不要乱跑。”
邱灵灵点头。
小猫点头向来作不得数,公子叹气,看来还得多派几个人跟着。
邱灵灵想了想,眨眼:“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见她这么问,公子停住脚步,桃花眼含笑:“不会太久,灵灵越是想念,易哥哥就越早回来。”
头一次听到这类情话,邱灵灵“啊”了声,脸忽地红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只傻站着不吭声。
小猫呆头呆脑的,公子假作不见,拉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