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低声道:“我母亲自生了我之后,便再不能生育。你也知道家主无后便要另寻传人,但历代以来,唯有血脉相传才能保得地位太平,不然家主年老之时很容易被未来家主夺权,所以从小将我当男孩养。我自知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所以才提前练花漫雨针,希望能够早些掌控唐门,然后找到下一任家主,再借助九王爷的力量,给我换一个身份。”
唐且芳忽然明白“你十岁时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受不了肩上的胆子?”
“可惜没走成。”
“是我把你找回来的。”
唐从容一笑“当年也是我把你留下的,扯平。”
“你十三岁闹宗祠,也是因为这个?”
“那时很任性,受不了时,想发泄。”
唐且芳将下巴搁在她头发上,心底有深深的怜惜“我都不知道我把你当成一个男孩子,从来没有安慰过你。”
“但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唐从容轻轻在他脖子上吻了一记“且芳,多谢。”
她的亲密惹得他动心,低下头来吻她,渐渐情热,唐从容抵住他的胸膛“不要”
他“哧”地一笑“今天就放过你。”忽然双眼一睁“你那时那样想杀崆峒派的人,是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你?”
“那时我的里衣被划破了,束衣也被划破”说起当时还是有些无奈“这个秘密,在我掌控唐门之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我不得不下杀手。”
唐且芳明白了“难怪你不让我靠近,难怪你一直用云罗障挡在身前,难怪衣服都要我远远扔过去,我当时还以为你那样怨我啧啧,你可知我为你生了多少根白发呀!”
“你又要操心我的安危,又要操心我的婚事,的确要早老几年。”
“你还有脸说?百里无双怎么办?”
“她已回娑定城。”
“难道她已知道你是女人?”
“不知道。”
“那她——”
“她喜欢的人是央落雪。你忘了在成婚之前我去过一次娑定城,若是真会误了她的终身,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我以为你只是去看看未婚妻没想到啊,你小子,心机埋得这样深”说完失笑“切,叫了十几年的小子,改不过来了。”
“那也不必改。”唐从容已有困意,声音低下来“这二十多年,我天天盼着能有一天做回女人,在宫里那两个月,总算领略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才知道女人也不是好做的”
“那你到底想做男人还是女人?”
“我正在想呢,我要当‘唐从容’还是当‘绵年公主’?”
“你要当回唐门家主?”唐且芳脸色悲惨“那朝廷不是要再派一个‘绵年公主’给我?”
“可是,只做绵年公主,人生未免太无趣”困意涌上来,而他的胸膛这样温暖,唐从容悠悠沉入梦乡。
唐且芳却了无睡意,一直望着窗外由漆黑变得青白,最后一缕光明透进来。
天亮了。
这样的辰光他见过不止一次,然而没有一次,有此刻这样平安喜乐。
那缕阳光仿佛直接照进心里。
这会是一场梦吧?
像小时候听过的鬼怪故事一样,美丽的女子来找书生,度过良宵,天亮离去。
这个人,会在天亮的一刻消失在眼前吗?
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心里其实明白这样的担心多么无稽,却又忍不住担心。
还好,她在。一直在。
她在。
长睡未醒。睫毛长长如蝶翅,唇色淡红,脖颈还留着昨夜欢爱的痕迹。
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这样一动,唐从容醒过来,脸正对着他的胸膛,肌肤紧致,额头贴在上面,感觉得到温热。
“醒了?”
“嗯。”“从容,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你的秘密告诉唐玉常他们,这样,你又是唐从容,又是绵年。”
唐从容失笑“你猜我说了之后,他们会怎样?”
呆若木鸡。
不用怀疑。
完全可以参照唐且芳当时的反应,而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唐从容突然成了女人,唐且芳求之不得,但对唐门众长老,可是灭绝性的灾难啊。
“那几位叔伯受得了吗?”
“这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唐且芳道“这么多年他们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接掌唐门,除了是个女人,你哪点不够资格?”
“就是因为是女人啊。”
“别忘了你早已下令让唐门女子学艺,而且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也是女人呢!唐玉常不止一次跟我夸过月深红了!”
唐从容不由心动,但又想到“不,不,那样的话天香的秘密也守不住了。若我是唐从容,绝不能嫁祖叔爷。”
唐且芳一笑,红唇似血,眼角眉梢,有异样风韵“你又忘了吗?你已下令各房领主不再世袭,有能者皆可得之。而我,虽然不是唐门血脉,却是唐门的上门女婿,也是唐门中人,仍然有资格坐在司药房领主的位置上。更何况,你有花漫雨针,我有天香,再加上当今皇帝是你甥婿,从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