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羊?
想到这里,林青也不由得愤怒起来,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魏成晨,你是懦夫!"
"你说什么?"漂亮的凤目眯起,隔着雨水,阴冷得吓人。
"我说你是个懦夫!"林青大声说,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林青!"魏成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冷酷的面容绷得紧紧的,有一瞬间,几乎像是要对她动武。
"要打我吗?"林青瞪大眼睛看着他,"比起苏小姐的父亲要仁心医院停业,可能魏氏总裁拳击小工程师的花边新闻更抢眼吧!这真是绝妙的小报消息,说不定还能轰动一时呢!"
"你!"魏成晨原本气愤的心情因为听了这番话而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林青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雨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神情,虽然谈不上好看,却倔强得可爱,让人莫名心动。
春雨毫不客气地落下来,两个人都淋得像落汤鸡。魏成晨避开林青,猛地转身打开车门上车。因为刚发过脾气,身体的不适一下子涌了上来,疲惫排山倒海一般把他压在驾驶座上,几乎动弹不了。
林青说得对,他是个懦夫,苏老爷子在电话里咄咄相逼他不在乎,仁心医院被命令停业他也不在乎,可是刚刚看见林青险些被自己撞倒,心里却没来由地恐慌。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吓到了,所以压抑的怒火止不住地喷发出来。可是发怒以后呢?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消失吗?
睁开眼睛,林青还在雨里站着,车灯下的她有些狼狈,却更让人怜惜。他关了车灯,闭上眼睛,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似乎不是在尴尬中,就是在眼前这样的冲突中?两个人好像注定了见到对方就要怒火中烧现在他全身酸痛,可是这无名的情绪更让他头痛。
冰冷的雨水淋透了林青的衣服,她却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车里的魏成晨。她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疲惫不堪,又倔强地不肯认输。突然耳边响起了秦菲菲的话,"你们两个都是骄傲得像孔雀的人"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刚刚却在她面前让步了。他那样的焦急,好像在和什么抗争,却又力不从心
魏成晨靠在车里,头发刚才已被雨水淋湿,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有一刻,林青甚至感觉那神情居然像个倔强的小男孩。想起上午握手时那奇异的热度,还有刚刚在办公室里他疲惫的神情,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你身体不舒服吧?"林青靠近车子问,"吃过药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魏成晨皱着眉,神情又冷酷起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态度?林青看着他,难道也像小孩子一样,一生病就闹脾气?
魏成晨却不看她,伸手发动了车子,车灯又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可是在伸手关门的时候,他发现林青还站在雨里,全身湿淋淋地看着他,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于是低声说,"上车!"
车子在雨夜里行驶在大街上,里面坐着两个全身湿透了的人。魏成晨一言不发,林青也好不了多少,冰冷的衣服全贴在身上,让她抖个不停。
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前,车子停了下来,魏成晨下了车,林青也跟了下来,衣服还在滴水。魏成晨无奈地看了看她,终于叹了口气,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诊所里已经没有患者了,几个小护士聚在一起聊天,见他们走了进来,似乎突然变得很兴奋,目光一直围着魏成晨打转。有几个小护士的脸颊都变得红润起来,抢着导诊。
林青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淋了雨的头发半干,衬衫湿了,贴在胸前,越发显出挺拔的身材,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异性的目光。
病情很简单,劳累过度加上重感冒。医生开了几剂药,叮嘱按时吃,然后看了看魏成晨,"先生开车来的吗?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开车,以免发生危险。"
取了药,两个人走出门来,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子,魏成晨皱了皱眉,看向林青,"你有驾照吗?"
夜色下,一辆崭新的宝马缓慢地行驶在路上,林青感觉自己握方向盘的手因为紧张已布满汗水。等信号灯的时候,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魏成晨,似乎因为疲惫至极,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即使在梦里,也不能放松吗?林青叹息。
车子进入魏成晨住的小区时,已经很晚了,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还越下越大。因为不熟悉这里的路况,林青停车的时候撞到了小区里的一处雕塑,只听嘭的一声,右边的车灯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声音惊醒了魏成晨,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
"那个好像撞到什么了"林青汗颜,但愿这车灯不会很贵。
"下车吧。"魏成晨似乎并不在意,打开了车门。
林青无奈,只得跟着下来。
这是一处临海的高档住宅群,分成别墅区和公寓区。两个人来到楼门前,魏成晨先走上台阶,回头发现林青还站在下面。
"为什么不上来?"魏成晨皱着眉,她现在的神情就好像他上次送她回家时的神情一样,仿佛下一刻就会说:"魏总,我回去了。"
"林青,"魏成晨无奈地用手撑着门,"这附近现在已经叫不到车了,步行的话,我敢保证三个小时内回不到市区。"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刚刚没有撞碎我的车灯,也许现在还可以开车回去,不过很遗憾"他没有说下去,却满意地看到林青哆嗦了一下,走上了台阶。
到了九楼,魏成晨打开房门,林青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温暖与外面的阴冷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这是典型的单身男性居住的地方,空气里的气味和魏成晨身上的气味一样,清新又自然。
魏成晨递给林青一条毛巾,才去吃药。他经过刚刚的休息,身体的不适感似乎减轻了,转头却见林青站在客厅里用毛巾擦着头发。
她的夹克已经湿了,不过好在比较厚,里面的衣服没有全湿,而且在车里的时候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要不要洗澡?"魏成晨问,"我可以回避。"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辞,"这样挺好。"
魏成晨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站在客厅里听着哗哗的水声,林青的心里有点不安,这里充满了太多的男性味道,冷色调的沙发和地板,还有深蓝色花纹的地毯突然,茶几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很精致的银色相框,漂亮精巧的镶边内是一家三口。男主人英俊的面容微沉,有点冷漠;女主人有着长长的卷发,薄而小巧的嘴唇,笑得十分优雅;照片上的小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长得十分像父亲,可是微笑的嘴角却像母亲。
这显然是魏成晨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看着上面还略带稚气的小男孩,林青笑了,原来严肃冷酷的他,也曾经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温暖的空气让林青打了个哈欠。她将照片摆好,靠在了沙发上。一连几个月的紧张工作已经让她疲惫不堪,突然这样放松下来,很容易犯困。于是当魏成晨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坐立不安的林青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温暖的光线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她,现在变成了沉睡中的小王子。
窗外,雨还在下,风夹杂着雨点噼啪打在窗户上,而室内却温暖如春。
沙发上,林青的呼吸像婴儿一样轻,魏成晨觉得似乎他轻轻的一个碰触,她就会醒来,然后客气疏远地对他笑,再一次拒绝他。
一想到这个,他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这样拒绝过自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林青,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刻意地疏远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感到愤怒和失落。
她叫他魏总,笑的时候单纯可爱,拥有全世界般地快乐自信。
他曾经远远看见她在工地上指挥技术人员工作,明明已经十分疲惫了,却还保持着笑容,只有在大家都不留意的时候才露出些许脆弱的表情。那一刻他突然很想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可是理智告诉他,当他走近的时候,她仍会打起精神对他微笑,刻意而疏远。林青就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魏成晨就知道自己拥有很多,身边有众多的人围绕着他,巴结他,奉承他。他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所以他让他们满足一点,却又不完全满足。只有这样,这些人才能为他所用。
长大后,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她们疯狂地迷恋他,迷恋他的外貌、他的金钱、他的地位他与她们交往,带她们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买最华贵的珠宝,去世界各地消遣。她们感激他,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有人为了能长久地得到这种生活而对他玩心计。可是这一切,他都知道。
心情好的时候,他陪她们玩玩,享受着她们带给他的满足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开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她们为了争夺他而互相恶语中伤,等她们将所有丑陋的东西都暴露在空气中时,他便将她们彻底抛弃。
可每每此刻,也正是他最孤独的时候,于是他只有没日没夜地工作,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然后再寻找新的伴侣,重复玩着新欢与旧爱的游戏。只是心里越来越觉得空荡,感觉自己就是一台赚钱的机器,没有理想,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对未来的希望。
这样的情形直到他听到了林青在康派的演讲。她站在那里,讲着她对事业和理想的热爱,那样单纯而执著的目光,仿佛世界都在她的心里。第一次,他抑制不住地为一个女人而心动。
可是,他进不到她的心里。
这个认知让他深感挫败与愤怒,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滋长,却因为得不到营养而渴望又焦躁。
此时,他看着林青的睡颜,内心的渴望又浮动起来。可是他知道,她不同于他以往认识的任何女人,他拥有的一切都无法打动她的心,因为她的心早已被别的东西填满了,满到再也没有容纳他一丝一毫的位置。
他拥有一切,唯独没有拥有可以打动她心灵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突然之间由亿万富翁变成一无所有的乞丐,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强烈的失落感。可是失落之后,却是更想得到的决心,他贪恋她清纯的笑容、自信的表情、清澈的眼神不论她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他终有一天要打开它,然后将它放进自己的心里,只属于他。
想到这儿,魏成晨冷酷的嘴角轻轻抿起。
似乎是睡得不舒服,林青动了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魏成晨拿起她盖在身上的外套,弯腰将她抱进了他的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林青显然是累坏了,被如此移动竟然也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
魏成晨的手指轻拂过她盖在额上的短发,目光温柔,沉默地看了半晌,这才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春雨似乎小了一些,他燃起一支香烟,看淡淡的烟雾慢慢扩散,一如心里的情感。
突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原来林青的手机滑落在沙发上了。魏成晨拾起来看时,却见屏幕上显示着杨哲的名字。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略带忧郁的男声回荡着,许久才挂断。停止片刻,却又响了起来。
魏成晨坐在沙发里,看着七彩的屏幕跳跃、变幻,任由香烟的烟雾在面前升起,直到手机最后一格电池被耗光
窗外,春雨淅沥,看来这一夜失眠的人注定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