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面,她却只求他放过,放过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她的夫君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如他般爱她,即使她的李煜,亦不会。
隔着漱漱的泪光,终于还是应允,只是因为她恳求他。
便把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痴子啊痴子,只因为她恳求,便予取予求。
真正的心碎,大抵还是与李煜兵刃相交,利剑互指的那一刹那。
她惊惧而至,以身相拒,伏入李煜怀中,只是痛哭。
十余年痴心妄想,于这一刻,终于轰然间分崩离析。
伤心欲绝,掉头而去。
明明他是先遇到她的那一个,明明他是被迫放开手的那一个,明明他是她最先爱上的那一个。
十余年的执念,最后落得伤心欲绝,掉头而去。
那方锦帕,不离不弃,长日相伴,携于身畔,如同至珍。
夜深更阑,批阅奏折,忽然间疾风吹落锦帕,卷飞雨中。
追出殿外,濠雨如注,电闪雷鸣,忽然心如明镜,是娥皇,是他的娥皇。
大雨如泼如溅,立在雨中直如痴了一般,任由雨水浇泼而下,淋漓满脸,宛如泪痕。
夜暗如晦,风雨似狂。
娥皇。
报丧的唐使跪在殿下,骈四骊六的辞章,一句一句,没有人知道,每一句便如一枝利箭,便如万箭攒心。
娥皇。
重帘垂幕,百官恭敬伏地,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泪光。
枉在这万人之上。
“娥皇向大宋皇帝请命,大宋强,江南弱,请您体恤我江南的百姓,在您将来一统江山之际,不要对江南动干戈。”
气息微弱,却似是馨若兰花,孱孱似云若流去。
而他只得一步一步,踉跄退却。
十余年,把相思熬成血箭,每一枝,都攒入心口,痛不可抑。
终于是灭了李唐。
壁上素绢,一一描画,衣袂飘飘若举,寸心如茧,千丝万缕。只得凭尺幅画笔,聊慰相思。
夜诏降妃小周后,李煜狂愤,小周后惊怯,满族惧怕,以为必受其辱。
可是小觑了赵匡胤,可是小觑了他心中的娥皇。
而小周后入得宫去,他其实只是为了问一句:你的姐姐,昔年在唐宫里,可曾过得平安喜乐?
一点一滴,一词一话,但有她的片语只言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亦是好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昔年有人举杯自饮,泪光盈然,道:“我这一生,不过是一辈子伤心人罢了。”
此一生,终其生,不过是千古伤心。
濠雨如注,浇在锦帕之上,便如浇在他的心上。
而此生已尽,春意阑珊,独自莫凭栏。
别后无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