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萧尚麒已经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并朝她微微皱起了眉“笑得真难看,醉了?”
“这是女士专用吧?”何笑然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僵硬,进来的时候,她明明记得,洗手间不是通用的,而是男女有别,萧尚麒怎么这么堂而皇之的跑进女士洗手间,难道也喝多了?
“那又能怎么样,海上明珠有我不能进的地方吗?”萧尚麒颇为无赖的哼了一声,一手撑在何笑然身侧,将她困在他和水池之间,另一只手轻轻揪住何笑然的一小绺发丝,来回拉动了几下,才问她“不是告诉你,我请客,一定不要迟到吗?怎么,毕业了,就准备一点面子也不给你老公我了?”
“我是去办正事,谁知道你们开始得这么快。”认识这么久,萧尚麒总叫她老婆,两个人同座了很多年,过去也不是没有勾肩搭背过,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何笑然却觉得今天萧尚麒靠她有些太近了,在这样半密闭的空间,近乎暧昧的整个人差不多贴在她的背上,这一认知让她觉得自己后背的每一寸皮肤现在都是无比紧张的。而来自萧尚麒身上的热力,也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她的身上,灼热、煮沸她的每一个细胞。有些念头不可遏止的钻入被酒精侵蚀占据大半的大脑,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心里慌乱,一抹桃红渐渐染上了她的脖子、耳朵又绵延到面颊。她极力自持,用最平常镇定的语气抱怨说“你请客,我迟到了,你也不让大家等等我。”
“你就狡辩吧,还成我的错了。”萧尚麒笑了,声音比平时略低,不过还是愉悦的,停了会才说“送你回去吧,我看你喝了不少了。”
“不好吧,大家谁也没走。”萧尚麒说话的时候,漂亮的薄唇几乎贴到何笑然的耳朵上,那微热的气息,随之刺激着她的耳廓,何笑然有些不自在的耸耸肩,推开他困住她的胳膊,他也不和她较劲,随随便便的就松开了手,顺势退开了两步。洗手间的空调也是极好的,背后的温热一旦撤离,寒意立刻侵体而入,知道他刚才还是故意作弄她,何笑然一时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庆幸,最后索性不理会他,大步出了洗手间。
回到离开了一会的包房,何笑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尚麒要送她回去了,一会不见,所有人几乎都喝高了,有的男生已经干脆坐不住椅子,滑到地上呼呼大睡了,还清醒的则是三两个举着酒杯捉对“厮杀”起来,大有不把对方放倒誓不罢休的架势。而班里的女生情况也都差不多,陈菲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小刁和周月彼此依靠着,在沙发上打盹,余姚和几个人拿着麦克在比谁的嗓门大。
形象这东西,仿佛已经和每个人都无关了,何笑然觉得头更晕了,干脆走过去推了推小刁,挨着她坐下,头枕在她腿上,酒精在她的细胞里上蹿下跳,情绪明明是兴奋,眼皮却渐渐粘到一处。
“喂,别睡了,起来!”感觉上,眼皮就那么黏糊了一小会,何笑然被人大力的摇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沙发上小刁睡得正香,喝酒、唱歌的人也都还热闹着,只有她整个人被强行拉起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走。
“别人还没走呢,别拉着我!”她想挣扎,却没什么力气,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和人群的距离拉大。
“他们要在这里玩通宵,你别和他们疯了,早点回去睡觉吧。”萧尚麒一手扶着软趴趴走路不上线的何笑然,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又喝了一杯总有二两多的茅台,至此,他今天喝了几种酒自己都记不住了,再不闪人,就是他也只能醉死在包房里了。
要知道,海上明珠是豪华,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套房在楼上,不过他在这里无论怎么玩,还是很少过夜,主要可能是感觉不对。睡觉的地方,可以不奢华,但是不能不安稳,所以他得在撑不住之前回家去。当然,回家之前,还得把何笑然这丫头也整回去。说起来,这丫头也真够不让人省心的,明明没多少酒量,还学人家豪饮,海上明珠里出出入入的哪有省油的灯,出点什么事哭都晚了,少不得他做这个好人,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去。
“萧尚麒,你怎么有两个脑袋?”结果好人总是不好当的,平时他觉得何笑然和一般女生不一样,像他们这么大的女生都麻烦,可是何笑然男孩子一样爽快,从来不胡搅蛮缠,也没有那么多话说。不过他现在觉得他得收回这个想法,喝醉的何笑然也很麻烦和难缠,拖着她往电梯口走,看到紫檀的器具她就要停下里摸摸看看,他耐不住性子硬拖着她走,她就转过来对他嘿嘿傻笑,还冒出这么一句完全的醉话。
“因为你喝多了,好老婆,乖乖听话,咱们回家。”他晃晃头,用力的想甩去已经渐渐涌上的酒意,耐着性子哄了一句,手上更用力的把何笑然拖进电梯里。
“瞧瞧,我看见什么了?”结果一出电梯,迎面几个人刚来,正好快步擦肩而过,他眼神迷茫,懒得看是什么人,可是对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嘴里咂咂有声的说“六哥,你受啥刺激了,这种清汤挂面也用强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萧尚麒哼了一声,不能装看不见,只能停住脚步,没了前进的助离,何笑然立时就往下坐去,他扶着吃力,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往肩上一丢,麻袋一样扛起来“你们怎么跑来了?大哥在这儿?”来的人是邹少波和陆均衡,这两个平时都是和大哥慕少天形影不离的,这会既然跑到这里来,那也只能说明,慕少天在了。
“嗯,说有新节目,来转转。”邹少波说“刚才听说你在这里,我们还奇怪,你怎么早就自己跑来了。”
“毕业了,请同学热闹热闹,嗯,我先走了,你们既然来了,我那边就替我关照点,别出什么事儿。”萧尚麒说“我今儿喝多了,不去看大哥的新节目了,替我说一声。”
“六哥,你放心吧,我们明白呢。”邹少波还不等点头,陆均衡已经把话抢过去了,笑嘻嘻的还一直想绕到他身后,去看看何笑然的样子“你忙,我和老七都明白。”
“一边儿去,别挡着路。”萧尚麒知道邹少波和陆均衡这一刻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男男女女,兜兜转转,为的不过是那点事儿,他也懒得为自己辩解。只有邹少波和他擦身而过时的眼神,让他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懂得邹少波的意思,私下里,他和邹少波更谈得来,邹少波也无数次劝他,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放手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是懂得和做到,这其中的差别,何止万水千山?他几乎是不能自己的想到陈菲儿,想到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伤心,可是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不是吗?无论他怎么呵护,怎么竭尽全力,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被拥入别人的臂弯,而他连争取或是阻止的机会也没有。是的,没有,更不能,因为那个人是三哥。
邹少波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其实邹少波不说,他又何尝不明白,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的走开。可是他也是人,也有不能自己的时候,就好像这一刻,他想着陈菲儿,毕业了,三哥说想尽快举行婚礼,她马上要成为他的三嫂了,以后,就连想想,也成了奢望,他要怎么办呢?
“喂,你想什么呢?”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敞开的车窗让盛夏难得的小凉风嗖嗖的来回穿过,何笑然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不知道怎么就激灵了一下,突然醒了过来。
她有一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明白过来,就发现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萧尚麒,正有些茫然的注视着前方,高挺的鼻梁,刀削一般线条明晰的下颌,在停车场雪亮的灯光下,流露出的居然是一种异样的寂寥。
“等你睡醒呢,猪头。”萧尚麒抬手揉乱她一头半长的发丝,手掌收回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了何笑然熟悉的淡漠“夜晚才刚开始,我想,现在送你回寝室,你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再找个地方喝点怎么样?”
还喝吗?何笑然咂舌,她现在头还是很昏,可是很显然,萧尚麒对她霸气惯了,这不是征求意见,而仅仅只是告知,下一秒,奔驰已经咆哮着冲入夜色当中,何笑然惟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抽出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这也是何笑然第一次走进萧尚麒的家,她一直没法想象单身男人的住处,不过偶尔进过两次男生寝室,觉得那简直已经不是脏乱差能够形容的,所以,在萧尚麒开灯之前,她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结果出乎意料,萧尚麒的家干净整洁到简直可以媲美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在她四下好奇的观望时,他已经利落的取了一瓶红酒,分了一杯给她之后,就再不说话,只是倚在落地窗前,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
认识的年头多了,何笑然明白,这是萧尚麒不想说话的表示,他不想说话,她就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啜着手里的这杯红酒。
其实红酒的滋味到底好在哪里,何笑然说不清楚,酒在她喝来味道都差不多,惟一的差别,大约就是有些特别苦、特别辣,有些不那么苦、不那么辣。萧尚麒一直不出声,她杯里的酒很快喝光了,整个客厅里,只有那些装饰在顶棚,如星星一般闪烁着柔和的灰蓝色光芒的小小灯泡,让她觉得这个装饰得再豪华不过的客厅里,不是那么空荡荡的。
对,空荡荡的,就是这种感觉,从她走进萧尚麒的房子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可是客厅里明明放了很多东西,再柔软舒适不过的组合沙发,硕大的半嵌入墙壁中的电视机,还有旁边放着的各种影音设施,如果她稍稍转转头,还能看到高大的绿植,还有非常大的吧台,以及后面装着很多她根本认不出但是瓶子都非常漂亮的各种酒的柜子。可是,她的心里还是觉得空,这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的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