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距离我很近,我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抖动,因为我过去装睡的时候,老妈总是能发觉,据说就是因为人在装睡,眼皮就会动。
一只很温暖的手轻轻地在我脸上滑过,他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起:“小懒猪,我知道你醒了,怎么还不肯起来?”
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的喃喃细语,但这一刻,我却没心情去感受其间的温馨。只是在想:天呀,这样也会被发现,不行,没准是在试探我。别动。
只是,他却不允许我继续假装,下一刻,我被他用力拉了起来,他的手轻轻抬起我的下颌,语气轻柔地说:“睁开眼睛吧,我知道你醒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怎么样?我的眼睛听话地睁开了,毫不畏惧地对上了那双温和依旧的眼眸。
没有杀意,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若春风。
“你都听见了。”他笑着问我。
“听见了最后两句”既然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为什么还要装睡呢?你害怕我吗?”他问我,神色间竟有了一丝的惶惑。
我摇头,说:“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不像平时的你。”
“平时的我?傻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平时的我呢?”他叹了口气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地摇头,却忍不住想问他“你准备怎么对付我,要杀我灭口吗?”
“什么?”听了我的话,八阿哥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能置信地问我“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把我‘喀嚓’了呀。”我好心地重复一遍,手顺便在脖子上做了个抹的姿势。
“你怎么会有这么怪的想法,怎么会有人提醒别人杀自己,你很想死吗?”胤禩一边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见我没有发热的症状之后,有点郁闷地问我“你觉得我会杀你吗?”
“这个可以由我觉得吗?”我眨眨眼睛问他,其实听他先前的话,我已经隐约肯定,他不会杀我,不过,我却好奇他预备怎么对付知道了些秘密的我。
“这个你就是觉得我该‘喀嚓’你,我也不会这么做。”他停了停说道。
“为什么?”我的心里一暖,但是却仍止不住地好奇。
“”胤禩看着我,却没有言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感觉,浑身都麻麻的,只想要退开几步,因为我和他的距离太近了,刚刚有点害怕,还不觉得,现在警报解除,就觉得原来我们现在的姿势是那么尴尬。
见我有了挣扎的迹象,胤禩的手却猛地一紧,轻叹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一靠近,你总是想要躲开?”
“我我哪有”虽然脸已经开始发红,但是,嘴依然是硬的。“是吗?那,证明给我看”他忽然凑了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牢牢地却又轻柔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下意识地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到了门口。这一刻,我的脸热得一定可以煎鸡蛋了,脑袋也有点昏昏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情,现在是古代呀,竟然让我这个现代人都脸红,怎么可以这样,大色狼。
我指控的目光只换来了他的微笑,他说:“嘴硬的小骗子。”
那天,我终究没被怎么样,事后想想,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其实他们根本就没说什么,我也根本就没听见什么重要的言语,我害怕,不过是因为我终究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却是至关重要的,就是,他们都要扳倒太子,而在扳倒太子之前,要先扳倒索额图。
南边的消息还在不断地传到宫里,胤禩他们再也没有在良妃这里讨论过什么,但是宫里自有一套消息传递的通道,事情只要发生,不出几日,想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南边的确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皇太子生病,皇上没有停止南巡,反而带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继续行程,京里盛传这次皇太子在山东举止失仪,触怒了康熙,康熙丢下他不管,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是父子,更是君臣。
不过到了泰山之后,却还是发生了耐人寻味的事情,康熙命令只有十六岁的十三阿哥,单独祭泰山。
泰山在帝王眼中,一直是不同寻常的,这次的安排自然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消息传回来,宫里表面是依旧平静无波,不过暗地里恐怕是暗潮汹涌了。
这些天,又看到了八阿哥几次,不过良妃身子已经大安了,他的来去就总是匆忙了许多,眉宇之间虽然温暖依旧,但是,我就是觉得里面好像多了点什么,喜或是忧我分辨不清,也许,兼而有之吧。只是,从他和良妃不多的对答中听得出,他和九阿哥、十阿哥甚至十四阿哥、大阿哥他们,来往得更加密切了。
这次南巡,太子失宠在前,十三阿哥得宠在后,在有心的人眼中、心里,恐怕多少意味着这后宫乃至整个大清江山,风向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了。
过去,我不明白为什么康熙的儿子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只一心追逐那要命的皇位,不过来了这里一年多,我渐渐懂了,荣华富贵又怎么比得上君临天下、唯我独尊呢?贫民百姓尚且说皇帝都是人做的,今年到你家、明年到我家,何况是皇子了。
我不知道,对于自己儿子的愿望,良妃知道多少,只是,从她这次病好之后,白天更多的时间里,她都在佛堂里独自待着。总是觉得,她虽然是对周遭的事情看起来都不那么关心,但她的眼睛却是最明亮的,她的心也是最明白的。
这天,当我用一种非常崇敬的眼光,看了看来给良妃请安的八阿哥之后,我的头被他重重地敲了一下。
我痛得龇牙的同时,他小声问我:“你干吗这么看我?”
“我有吗?我怎么看你了,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竟然被发现了,真是个感觉灵敏的家伙,不过,我装傻的本事也还可以。
“婉然,我发现这半年多,你别的本事不太见长,这装傻的能耐倒是比先前强了些。”胤禩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着说。
“您夸奖,不过我别的能耐也是长进了的。”我同样笑着回答。
“是吗?你还学会了些什么?”他挑了挑眉问我。
“这个嘛,不足为外人道也。”我摇晃着脑袋,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跑到门口,手臂已经被人大力拽住了,下一刻,人已经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快十一月了,外面的天气自然是冷,这屋子里,对于习惯了冬天也在暖气的包围下生活的我来说,也实在算不得暖和。因此,我虽然不习惯胤禩这样的亲近,但是却还是得承认,我喜欢这样的温暖。
他的头轻轻地抵在了我的头上,空气中弥漫的是让人沉醉的气息,是的,这样的温暖让人沉醉。
只是,为什么,我的心却那样的不安呢?在这样的时候,心里划过的,却是一张天真的笑脸,还有那纯净的眼眸,专注的凝视。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品位改变了,开始喜欢小孩子了?我闭上眼睛,有点自嘲地笑笑。
“你总是这样,明明看起来很简单,明明距离这么近,却又让人觉得看不透,摸不着,你究竟在想什么?”一不留神,身子已经被胤禩转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海一样深邃的眼眸。
是呀,我究竟在想什么,这一刻,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对视良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天呀,我真的知道这个时候,我是不该笑的,我应该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才是对的,只是,最起码,面对这样的目光,我该娇羞地低下头,而不是忽然傻笑起来。
不过,真的没忍住,我实在是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看着,好像我不是一个活蹦乱跳有点傻呼呼的人,而是一件什么精致的瓷器,要不就是一件稀世的宝贝一样,看得我浑身都有发痒的感觉。
当然,我突兀的反应也让对面的胤禩脸色发青,估计他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心里一定火起了,因为我明显感觉到,他加在我手臂上的力道重了好多。估计有将近十分钟之后,胤禩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放松了手,缓缓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比你也大一点好不好,我在心里不服气地说,不过嘴上可不想说,因为婉然还的确是个孩子。
第二十九章浅情情殇(下)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让我猛然警醒,迅速趁他放松了力道的机会,退到了门口。
吟儿掀了帘子进来,看到我们这么站着,倒是一愣,请过安之后忙对我说:“快给八阿哥倒茶,最近看你也妥帖了许多,怎么今天又忘了,爷来了这么久,茶也不倒,果子也不端,只傻站着干什么?”
趁着吟儿去添熏香的空子,我冲胤禩皱了皱鼻子,好好的又害我被数落了一顿,他却只是笑笑,回身坐到了椅中,手却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竟做了个要茶的动作。
可怜我还没来得及动,吟儿已经转过身,看着我说:“还不快去,八阿哥等着要茶呢!”
我只好小跑着出去,心里想,真是个小人,我一天不挨骂,他就瞅着难受。
到了茶水间,我取茶叶、加开水,心里却有点愤愤的,眼睛一扫,却正好看到上次从小厨房拿的一包雪花糖,我一向是喜欢吃甜食的,所以有时候喝茶也加糖,这是我在现代时的恶习之一,凡是会品点茶的人,无不对我加了大量白糖的茶表示深恶痛绝。有了,我心里偷笑。
片刻之后,我端着茶水一本正经地进了殿,将茶水递到了胤禩手中,他眉眼间都是贼贼的笑意,我也只故作不见,一心只想看他尝了加料的茶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果然,他掀起盖子,轻轻吹了两下就将杯子递到了唇边。
我偷笑,小小的一杯茶里面,加了五大勺雪花糖,是什么味道,我可没敢尝,估计,嘻我注意看胤禩的表情,他小小地啜了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简直是难受至极了,是那种想吐却又不能吐的痛苦。
我尽量低下头,退到他的身后,不让他看到我憋得通红的笑脸。
胤禩的涵养真是非常好,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地将茶杯放下,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竟然没有丝毫恼意。接着,又笑着转过头对吟儿说:“我看,最近婉然真是进步了不少,泡茶的功夫也长进了,你肯定费了不少心思调教吧。”
吟儿当然也赔笑说:“奴婢也没做什么,婉然挺聪明的,一点就透了,只是难得八阿哥赞她。”又对我说“还不谢谢八阿哥。”
我开始隐隐地觉得不安,但是还不得不蹲下身子,说:“谢谢八阿哥夸奖。”
“也难为你在我额娘跟前尽心的伺候,今天也没什么可以赏你,不过你泡的这茶,极合我的口味,难得茶叶也是上好的,就赏给你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胤禩伸手扶了我起来之后,淡淡地说。
我敢肯定,刚刚我们的目光在接触的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得意的笑容,该死的家伙。
我咬牙切齿地端过了那杯茶水,心里知道那东西根本不能入口,只好说:“谢八阿哥赏赐,那奴婢先告退了。”只要出去,当然就不用喝这怪东西了。
只是,胤禩还没有说话,吟儿却已经到了我身边,低声提醒我:“主子的赏,还不快喝了再走。”宫里的规矩,这种吃喝,主子赏了,奴婢应该立马站在一边吃下,以表示尊重主子,吟儿以为我忘记了,其实我只是预备蒙混过关。
果然,胤禩挑了挑眉,问我:“是不是觉得赏得太轻了?”
吟儿再拉我的衣袖,看看时间,良妃也快过来了,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什么,不然,我恐怕又要和板子亲密接触了,于是,我咬牙掀开盖子,把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甜,甜到苦涩的甜,牢牢地腻住了我的喉咙,最后一口,是怎么也咽不下了,这边,吟儿却忽然说:“八阿哥,刚刚十四阿哥过来,这会儿怎么没在呢?”
“噗。”最后一口茶终于还是喷了出来,幸好我已经习惯了身上带着手帕,总算还来得及捂住这口水,十四阿哥来过,他什么时候来过,怎么没进来呢?我心里顿时一沉。
胤禩也明显一愣,问到:“怎么,十四弟来找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情?”
吟儿明显也是一愣,说:“就是刚刚,奴婢去给娘娘送茶,瞧见十四阿哥正走到门口,大概是临时又有其他事情,又忙去了吧。”话到最后,吟儿的头低了下来,自动地做了个解释,显然,以她在宫里的经验,一定已经发觉自己的话可能不该说。
胤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端起茶杯,温度刚刚好的茶水,被我一口吞下,不一会儿,又一杯。已经弄不清楚,这是今儿的第几杯茶水了,反正,我口渴。
一直知道吃咸了会多喝水,没想到甜的也一样,只是更难受。因为我的坏习惯,吃多了甜食,胃里就烧得难受,必须在第一时间再补充很咸的东西中和一下,为此当年也没少被同学、朋友笑,说我习惯特殊。
今天喝了一杯糖水之后,我就冲到小厨房,找到一大块咸菜啃了起来。这咸菜,是我专门央求了张公公才好不容易弄到的,每次大口地就饭吃的时候,都会招来关注的目光。毕竟,旗人家的女儿都很娇贵,即使是出身差些的,很多也没吃过这种东西。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很诚实地说我从小就喜欢这口。但是,回应我的都是很同情的目光,碧蓝也好、吟儿也好,都自动地把我这个嗜好归结为婉然不是正室所出,家里刻薄我太甚了。
婉然在家的时候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当然是一无所知了,反正我也不关心,那些所谓的家人,于我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进宫这一年,内务府每次安排宫女和家人见面,都没有我的份,也就是说,那些人也根本不想见到我,不过,这样当然更好,省得露出马脚。
一边猛啃咸菜一边往自己的屋子走,没留意平空一只大手伸到了我眼前,手里硕果仅存的咸菜便脱离了我的掌握。不要,我的胃还很不舒服,几乎是跟着咸菜,我的身体自己产生了反应,猛地转身。
一个在此时此地不该出现的人,十三阿哥胤祥,此时却平空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我可爱的咸菜看了又看。
“你回来了,先还给我。”我先是惊喜,随后不忘抗议。
“这是什么?黑糊糊的,婉然,你怎么什么都敢吃?”他皱了皱眉头问。
“我哪有,不过这个味道还不错,还给我。”我索性伸手去抢,幸好我住的这里从来就没什么人会来。
他的手轻易地就把我和咸菜阻隔了开来,依旧皱着眉,却似有点不信地说:“这个能吃?”
“当然了,不信你尝尝。”我的好脾气就要消失了,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连个咸菜都不认识,还问能吃不能吃。
胤祥没有松开钳制住我的大手,但是,却很听话很小心地将手里的咸菜递到了嘴边,小小地尝了尝之后,顺手就把剩余的丢了出去,很不满意地说:“跟盐一样,不能吃。”
看着我恋恋不舍地目送我可爱的咸菜,胤祥的眉皱得更紧了,他问:“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是呀,我从小就经常吃。”我的嘴非常忠于我的心,诚实地做了口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是因为我吃够了每天油腻的菜,时不时地换口味呀,于是赶紧又说“不是,也不是,这是我特意弄给自己吃的。”
“你从小就常吃这个?”不知为什么,胤祥的眼神中流露出了难过,甚至是心痛的神色,他说“你阿玛和额娘就经常让你吃这个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我不知道胤祥的哪一句话触动了我那比别人宽很多的神经,脑海中竟浮现出了来古代第一天的情形,那个用大巴掌招呼我的贵妇,那个我所谓的家和家人。
我很想告诉胤祥,为了我酷爱咸菜的事情,我的父母没少生气,怕我吃的没有营养,不过,我还是喜欢,我喜欢吃咸菜,喜欢吃他们不让我吃的各种垃圾食品,甚至,喜欢事事和他们对着干,我以为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他们眼前让他们为我烦恼,没想到,这么一个天真的愿望,竟然也已经是一个奢望。
真的,我竟然很想大哭一场,看来我今天真是吃得太咸了,也喝了太多的水,竟然有了想哭的感觉,这可不太像我,我从来不会在人前落泪的。
用力眨了眨我有些模糊的眼睛,再看向胤祥时,我已经克服了大哭的冲动,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久别重逢,应该开心地大笑才对。
“你什么时辰回来的,宫里也没听见风声。”我转移话题。
“也是刚刚才回来的,皇阿玛直接去了畅春园,命我和太子回宫休息。”胤祥的目光闪动,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刚刚回来,你怎么不去休息,这一路也够累了吧,回头给我讲讲路上的见闻吧,我还没见过泰山呢,也不知道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是怎样的,以后有机会告诉我好不好?”我的心情从多云又转为了晴,开始感到心向往之了。
“好呀,只要你想听,随时都可以。”胤祥温柔地笑了,我发现,他们兄弟几个长得虽然不是特别像,但是温柔无害的时候,那笑容,却都是那样的柔和,让人觉得从心底里舒服起来。
“那你还不快回去休息。”我推了推他,其实是我自己,有些累了,想回去睡觉,又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还没有回去住处,就先跑到这里来了吧?”
“嗯。”胤祥老实地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那是找我有事?”我呆呆地问,可是,他能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胤祥没有说话,倒是认真地看了看我。
“没事我就先走了。”看他好像也没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我决定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儿,这一天也够累了。
“婉然,”他在身后叫住我“我这个送给你。”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开口了。
我站着没动,只见一只大手从身后出现,手掌上,托着一只精巧的吊坠,深绿色,很精巧的一朵小莲花,是那种让人只看一眼便会被深深吸引住的东西。
“好漂亮,是什么做的?”说话间,我忍不住轻轻触摸了那温润的吊坠,手感好细腻,沉透如玉却又不是玉,好像抚摩凝脂的感觉。
“是泰山上的一种燕子石,我还怕你不喜欢呢。”胤祥高兴地说,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他的脸上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是那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快乐。“怎么会不喜欢,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呢,谢谢十三阿哥。”我笑着说,看来这一趟出门,康熙对这个儿子果然是很关照的,回来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觉得他看起来有了些不同,不过当时精神都集中在别处了,现在才发现,眼前的少年,眼底曾经深深的忧伤和自卑,竟然渐渐被一些别的神情冲淡了,夕阳之下,眉眼间尽是我从没在他这里见过的神采。
“加油呀!”我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其他人听了会觉得奇怪,但是我们却都明白的话,一笑跑开了。
这天晚上,我却失眠了,还是来了这么久的第一次,大概是茶水喝得太多了,我有点苦恼的想,心里总像悬着什么一般,甩不开,放不下。
几乎是辗转着到了天亮,只在天亮前,才朦胧地睡了一会儿,耳边却总似听到有人在喃喃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婉然、婉然”我想用力捂住耳朵,但是总不能够,我阻止不了那声音的侵袭,是谁在叫我,是谁?
天刚刚放亮,我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不是一个喜欢早起的人,甚至可以说,早起简直和要我的命差不多,不过,今天,我就这么躺在床上,困得要命又睡不着,实在也挺要命的。
披上外衣,看着一旁的床上,碧蓝睡得正香,我不想吵醒她,只能出去待会了。
站在院子里,东方的天已经白了,只是太阳却隐在云里,看不到,我挥挥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忽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说实话,大清早在紫禁城里晃悠是个什么滋味,我还真不知道呢。
跑出宫门,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盲目地乱走是不好的,红红的宫墙间窄窄的甬道里呼呼吹着北风,让我瑟缩了一下,还是回去吧,院子里站会儿也好过在这吹风。
刚一转身,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怀抱,好冰冷,那种寒冷透过他的手臂和胸膛,传递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止不住的颤抖。
是谁?我挣扎着想要回头,但是,却被紧紧地抱着,不能动弹。
总有一盏茶的时间吧,一张同样很冰的脸靠了过来,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蹭着,如果不是天多少算是亮了,那我现在不是在尖叫,估计就是晕倒了,因为惊吓过度。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后的人让我觉得熟悉,非常的熟悉,甚至不必再回头了。
“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我轻轻地问他。
“”回答我的是一滴冰凉的水珠,在这个时候滚落到了我的脖子上。
“十四阿哥,你”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力挣了一下,回过头来,是他,这一刻,他的眼中晶莹一片。
“你怎么了?”我轻轻地用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心却如同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似的,胀胀的疼痛。
他看着我,依旧不语,只是那样看着我,眼里竟然是一种悲伤到了绝望的神态,我从来不知道,这个整天只知道笑嘻嘻的调皮孩子,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只知道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很难受。
“你”我很想问他,究竟怎么了,是昨天的事情让他误会了,还是可是,他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在我刚刚说了一个字之后,他忽然吻住了我,顺便封住了我的全部话语。
这不再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一个饱含着狂乱绝望的吻,狠狠的,不允许我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不能退缩。
大脑是一片空白,我知道自己该果断地推开他,但是,却用不上力气,他的伤心、他的痛苦,似乎都在这样的接触中,点点滴滴的传递给我。
是我伤害了他吗?
过了许久,他忽然放开了紧紧拥着我的手,有点喃喃自语般地说:“对不起,婉然,对不起,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等我反应过来再问他,他已经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留下了愣在原地的我,自己跑掉了。
没来由的,我的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总是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只是想哭。
那天我始终在想着十四阿哥的事情,想着他的平空出现,想着他没头没脑的话,只盼着当完差事,就去问他究竟怎么了。
只是,这一天,我终究没有去成,因为宫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索额图被康熙下令圈禁了起来。
消息传开的时候,我才发觉,连每天必来的八阿哥今天竟然也没有露面。
傍晚,吟儿忽然私下嘱咐我们几个宫女,没有允许,不许私自外出。我知道,这不是她的意思,而是良妃的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禁止我们离开宫里,但也多少猜到,良妃在这个很微妙的时刻,不想招惹任何的麻烦上身。
这次南巡,路上康熙和太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不得而知的,不过,康熙忽然对索额图出手,倒还真的让我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索额图倒台是在一废太子前后,却没想到,废太子的苗头,竟然这么早就显露了出来。
我不懂政治,但是当年看电视的时候,也曾听说,康熙看着明珠和索额图党争,却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种帝王之道,那么现在呢?他果断出手,也是一种帝王之道吗?只是索额图一倒,太子的地位就开始摇摇晃晃,原本对帝位不抱希望的其他皇子,难免会忽然觉得有了曙光,我不相信精明如康熙,会看不到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那么,这以后的手足相残,是康熙也始料未及的,还是他早有预谋的呢?这都是帝王之道的一部分吗?我忽然觉得很冷,入冬了,这紫禁城里北风呼呼直灌,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