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冲我一笑:“你终于醒了。”
我问:“陪我很久了吗?”
他僵硬着身子拥着我坐了起来,满脸的疲累,却歉意地瞅着我:“竟睡着了。”
“没去上早朝吗?”
“你的身边需要我。”
“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朝政。”从他怀中挣脱,随便踏了丝屐便下榻,为他取来龙袍,伺候他穿上。
他任我为他着衣,目光紧紧盯着我不放。“慕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细心地为他穿衣。
“朕,没有保护好孩子。”
“不关你的事,是我身子弱。”掩去心酸,为他穿好衣袍,便推着他:“两日未处理朝政,奏折肯定堆积如山了,快去吧。”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欲言又止。须臾,他才搂着我的肩,轻柔一吻于我眼眸之上:“好好歇息,朕处理完要事便来陪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明黄色的身影渐渐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我才收回视线。
蓦然转身,冷着声唤着:“紫衣,冰凌。”
碧檐金澜,殿阁玲珑,流光烁烁,入夜灯影与点点星辉参差相映。
我凌厉的目光直逼伏跪在地的冰凌与紫衣,她们也不知是何事,故而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等着我发话。
“紫衣,冰凌,你们将昨日本宫用过的膳食菜名与御膳师傅的名单全部写下来。”
殿下一阵沉默,冰凌疑惑地问:“娘娘这是”
“本宫要彻查御膳房。”我的声音很是坚定,因为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紫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心痛:“李御医以及张御医,陈御医都为您诊过脉,是您身子虚弱所致。”
“勿需多言,照本宫的话去做。”我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赶紧办。
“奴婢知道您丧子很心痛,可一向冷静的您为何偏偏在此时想不开呢?您若彻查御膳房,只会搞的人心惶惶,大妃又该责难您了。”她无视我的怒气,仍旧劝着我。
“紫衣,你放肆!”望着紫衣坚定与我对视的目光,一向性子懦弱的她从何时起竟敢忤逆我的话,是这几年我太纵容她所致吗?
欲言又止的紫衣终于还是低垂下头,与冰凌齐声道:“是,娘娘。”
当夜,雪鸢宫内跪了六个御厨,他们的目光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无辜。
我随意地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询问,首先命侍卫将他们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顿时满殿的御厨们哭喊着:娘娘饶命。
一声声凄哀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的心硬如铁,也不松开,眼睁睁地瞅着侍卫将六个御厨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后,便又狼狈地拖了回来。
他们的唇苍白无一丝血色,鲜红刺目的血笼罩着他们的身后,触目惊心。他们哀痛连连地跪伏在地,凄惨地说:“娘娘,奴才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娘娘如此动怒”
冷锑他们,我拢了拢衣衫,沉声道:“本宫不想浪费时间,你们谁先说。”
“奴才不知说什么呀”
“娘娘要奴才们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一句一声地夹杂在一起,吵的我胸口窒息闷到无法呼吸,怒喝:“近来本宫对饮食向来注意,除了御膳房的食物,没有再碰过其他。”只要是经手他人的东西,本宫一概未动。”
御厨们突然沉默片刻,恍然知晓我在说什么,连连磕头哭道:“娘娘,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危害龙种啊,娘娘明察,明察啊。”
“不说实话是吗?再给本宫拖下去打。”
才下令,一个御厨猛然抬头,狠狠瞪着我:“您小产,御医已经验过,是您身子虚弱所致,竟枉顾礼法牵连咱们一群无辜的奴才。您若是怀疑御膳里有人动了手脚,请您拿出证据,若没有证据,哪怕您是王后,没有权利杖责奴才。王上圣明,定然会为奴才们做主的。”
听他那义正词严的指责,我不怒反笑,自从我登上后位,除了华大妃,无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何况一个小小的御厨。
“放肆!”冰凌截了他的话语,怒斥他的言行。
“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并非你元谨王后能一手遮天。”他说得义愤填膺,我却在心中暗笑他这八个字,在这人吃人的宫闱,和我说“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岂不好笑。
“在这儿,本宫便是公理。拖下去。”我广袖一挥,流金的衣抉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弧度,耀眼异常。
侍卫领命,便拖着那名御厨下去,另五名御厨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冤枉”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一声高喝:华大妃驾到!
满殿皆跪,我暗骂一声,便扶着紫衣的胳膊起身,矮了矮身子行礼。
华大妃的脸上遍布着煞气,一双凤目冷冷地朝我射来。随即将目光投放已被侍卫快要拖出去的御厨,喝道:“放开他。”
侍卫立刻松开他的胳膊,默默地退至一旁。
“王后每次做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吗?”华大妃声音虽然温和,却有明显的怒意。
“儿臣只不过在调查一些真相而已。”我垂首,盯着他华丽镶金的裙摆,压抑着不耐回答她。
“真相?”
“王后娘娘她认定小产之事和御膳房有关。”方才那位御厨适时开口。
“哦?”她转身,悌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奴才御膳房王义,今日正在准备御膳,却被几名侍卫押到雪鸢宫,王后娘娘她一字不问便先杖责奴才们四十刑棍。后认定咱们御膳房膳食有问题,要奴才们从实招来,可奴才们没做过啊,奴才便斗胆站出来质疑王后娘娘,她却说却说”他在关键时刻突然停住,吞吞吐吐的使华大妃的脸色愈发难看,斥道:“她却说什么?”
“她说,在这儿,她便是公理。”王义一字不漏地将我的话全数传达出来。
华大妃大怒,凌厉地瞪了我一眼:“王后,他说的可是实情?”
我不答话,确实未曾想过一句怒言会被他当作把柄,更没想到,华大妃竟会在此时出现。
“哼,这后宫的公理何时变成了你元谨王后?”她冷笑地朝我步步逼来“两年来,你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本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杖着王上的独宠愈发放肆了。”
“母妃此言差矣。王上的心自始至终都只在儿臣身上,将这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岂不是多此一举?反倒是那些个想要蒙得圣宠却无法得宠的妃嫔,母妃不去管她们,倒是跑到雪鸢宫来指责儿臣。”我冷笑,对华大妃多年的隐忍终是忍耐不住。
“况且,王后本是六宫之主,掌管诸位妃嫔的生杀大权。儿臣说自己便是公理,何错之有?”一声声的质问与挑衅,华大妃满脸温和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整张脸都绿了下来。
“未央!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摘了你的凤冠!”她的声音蓦然提高,尖锐地充斥在大殿,来回萦绕。
“那大妃便试试看?”我嗤鼻一笑。
敢说这句话,便料定了她不敢摘。
她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我,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我的目光轻轻掠过华大妃,直射王义,冷声下令。
“胆敢忤逆辱骂本宫,拖出去,杖毙。”
两侧侍卫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华大妃,始终没有行动。
“聋了?”瞪了两侧侍卫一眼,他们一个激灵,立刻拖着王义出去。
被拖出去的王义无力挣扎,只能大声嘶吼道:“妖后,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老天爷会收了你”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在民间早已是声名狼藉。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权势已经大到威胁了夜鸢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