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修长的身体随意地靠在床头,肖莫忽然笑了一下,问:“这时候带个男人回家,你就不怕他们误会?”
“不会,谁让你条件太好了。”
床上的男人微微愣了愣,笑容愈深“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
“当然没有。很显然,是你醉了。”方晨走到门边,顺手将门轻轻带上“所以你现在需要休息。”
结果等粥熬好了,他反倒真的睡着了。
她便让小阿姨拿低火温着,自己则跑到楼上去,在一堆旧物中翻翻捡捡。
其实自从陆夕不在了以后,她过去住的卧室便一直被闲置着,曾秀云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去亲自打扫一次,除此之外,其余时间门都是锁上的。
不过方晨偷偷藏了把钥匙,偶尔回家来,都会进到里面去看一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她与陆夕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虽然时常会梦见她,虽然在每个突然惊醒过来的晚上都要给她写邮件,可到底时间长了还是觉得模糊,有时候甚至都会想不起陆夕的脸来,只记得她笑起来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搂着爸妈说话的时候永远都像在撒娇,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窗帘四合,屋子里显得有些暗。
方晨顺手开了顶灯,灯光如水般倾泻下来,静静地流淌在天蓝色的床罩上。
一切都和当年一样。
和她上次回来时也一模一样。
陆夕最后一次离开家飞回美国读书的前一晚,她留在床头的那本梵高传还摆在枕头边上,上面连一星尘芥都没有。
她没有去翻动它,只是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走到房间另一侧的书架旁边。
那上面同样一尘不染,她随手抽了几本画册出来,全是陆夕自己的作品,被精心地分类收藏着,有些还是当年出事后他们从美国带回来的。
从素描到水彩,从风景到人物肖像,不得不说,陆夕遗传了母亲所有的艺术天份,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更加出色。
而陆夕最擅长最喜爱的还是肖像画,或许是那段求学的日子给她增添了许多经历,那满满几本画册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人物。
有街头卖艺的黑人,有风情万种的吉普赛女郎,还有校园里看似很普通的学生方晨一页页翻过去,偶尔会特别停下来多看两眼,几乎可以想像陆夕当年画画时候的样子。
“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啪”地一下合上画册,方晨迅速转过头,脸色有点白,或许是光线原因,又仿佛是真被惊吓到。
肖莫正悠哉站在门口,嘴角边带着一抹轻淡的笑意。
“这是你的房间?”他并没跨进去,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
她不回答,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将东西一一摆回原位之后才走到他面前问:“吃了东西没有?”
“你不在,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坐到餐桌边上去?”
“我爸妈很随和的。”虽是这样说,她到底还是和他一起下了楼,又陪着他喝掉一碗紫米粥。
傍晚时分,方晨临时决定返回c市。
陆国诚倒是没什么异议,这么多年,对女儿的事情他向来管得很少。只是曾秀云说:“咦,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先回那边休整一下,等过完年开工了肯定又是天天忙。”她连轻便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又同肖莫说:“搭个顺风车,不介意吧?”
肖莫在一旁笑了笑:“当然不介意。”
他的酒醒得非常快,仿佛只休息了那么一下子,整个人便又重新恢复了精力。一路高速,将车开得极稳。
走到中途的时候,他问她:“不睡一会儿?”
方晨摇摇头,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兀自盯着窗外枯燥乏味的风景出神。其实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回到市区竟也不觉得饿,但还是被肖莫载到餐厅解决了一顿晚饭才回家。
他送她到公寓楼下,临分手时又开玩笑说:“下午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你妈的眼神?估计以为你会提早回来是被我怂恿的。”
“乱讲。我妈才没这么无聊。”她觉得有点恹,但还是强撑了精神和他说话。
“这没什么,搞艺术的人想法浪漫一点也很正常。”他停了停,故意说:“况且我条件这么好,你被引诱了也是常理。”
方晨却不由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做这行的?”
“怎么?突然发现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其实也会关心艺术,这很令你吃惊?”
外面花坛四周的矮灯在深冷的夜里蒙着雾气,透过车前玻璃照进来,那一片虚白朦胧的光线恰好映在肖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目光却显得格外清亮灼然。
她与他对视了两秒,泰然自若地移开视线“她这几年的曝光率已经很低了。你千万别说家中还有她的作品,那样我才会吃惊。”
“那倒没有。”肖莫说:“我有个朋友也是艺术家,他本人很喜欢你母亲的画。”
她也分不清他讲的是真是假,于是同样半真半假地揶揄道:“哦?我还以为你的朋友都是些背景复杂的人士。”
肖莫是何等精明的人,只是这样一说便立刻听出端倪,不过脸上的笑意倒是没有改变“你指的是韩睿?”他仿佛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更深地看进她的眼里去,笑容和语气却尽是一派云淡风轻:“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韩睿,想要再多遇见几个恐怕也不容易。”
听他这样说,她好像才真的来了兴致“真的么?真有这样夸张?”
可是肖莫却不肯再继续这个话题,亲自动手替她开安全带,说:“很晚了,上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