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别的心愿了?" "没有了。" "那我走了。" "嗯。" 我低头不看他,从向日葵花瓣罅隙中漏下几颗洁白的光斑,在我脚背一小块光洁的皮肤上明明灭灭。 "不祝我一路平安?" "嗯。一路平安。" 想说的太多,都涌到喉咙后却一古脑地堵塞,于是重新回到心里消融化解,隐忍着不再说出来。 反正他终究还是要走。 他不能留。 两人尴尬地站在向日葵的花盘下,背后是一整片湛蓝的天。 "再见。" 终于还是说了这两个字。 夏天的风在我和朔月中间徘徊,渲染起一个又一个深蓝的小旋涡。我们之间的记忆,像开满蔷薇的岛屿零星散布在时光浩瀚的碧海中。曾经我们是那么勇敢那么不顾一切地要在一起,最终却还是被时间的旋涡击散成浮游。 爱如捕风。我们都曾朝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爱情恍然地伸出双手,到最后却剩下沾着泪珠的蔷薇花瓣穿越过指缝飞散在伤感的风里。 只有盛夏的光芒,一年一年,仍旧炽烈耀眼。 "嗯,再见。" 终于看着他转身了,湛蓝的瞳在我眼中一晃而过。刚刚拥抱的温暖也不再有了。大步地走开,衣角在风里翻转。 我呆站在原地,在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中,静静看着我曾经深深喜欢过的这个男人正穿越过漫天金黄色的花海。时光在耳边哗啦啦地倒退,潮湿的手心无力地松开。 向日葵在明亮得刺眼的阳光中开到荼糜,枝叶绚烂至极。 "朔月!" 花海那边的男生愕然地转过身来,苍蓝的瞳让我突然有想掉泪的冲动。可眼泪没涌出眼眶,那句话早已经脱口而出, "朔月,你还记得圣卡瑟琳高中那棵刻字的树吗?" 那树上曾经刻着我们的誓言—— 花久美是为了端木朔月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为了你,来到这个繁华后落寞的世界; 为了你,来到这个温暖后冰冷的世界。 朔月怅然地点头。 "我记得。" "朔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隔着一整片向日葵花田,听到这一句道歉的他低头微微一笑。 蝉在枝头嘶哑地长鸣,那刚盛极一时的向日葵像退潮的海,一整片一整片地枯萎、消失。最后这美到爆炸的金色花海终于完全褪尽,归于一场盛大的虚无。 "不要走。" 在花海消失的那一刹那,我终于跑过去拽住了朔月的衣角。夕阳拉长了我和他的影子,直到夜幕降临,只有我们的呼吸融进静谧的夜里。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心乱如麻地重复着这句话,"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一句话都不愿说,只是任由我这样傻瓜一般地哀求着。 原来我害怕失去朔月。虽然不喜欢了,却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他。 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深藏"花久美你不过是个玩偶诶,你不是真正的人类"这样的自卑感。害怕有天大家不喜欢我了; 害怕有天大家会用看异类的眼光看我; 害怕失去手心里的这份温暖。 这个世界上,只有同样不是人类的朔月他才能真正理解我的这份恐惧和自卑感。 我就是个不断索爱的孩子吗? 这个一直喜欢着我守护着我的人,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早就习惯了他的守护,如果有天一转身发现他早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子,那我该怎么办? 还有人会那样执著地跟我说"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吗? 不会有了。 不会再有了。 "挽留是因为舍不得吗?" "大概吧。" "久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喜欢我,而是依赖我?" "什么?" "从我们遇到开始,我就一直照顾你,无论你是玩偶还是复活后的久美。你早就习惯了有我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是在羽野那受到了伤害,至少还有我可以帮你,可以给你一个哭的肩膀。但现在我想,我可能错了。" "错了?" "给你太多的依赖,所以你永远无法坚强起来。如果有天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该怎么办?" "那我可以学着坚强啊,我可以的!只能你留下来,我会学着坚强起来的!真的!" "可以吗?" "恩,可以的!"我大力点头,他却无奈地笑:"如果你可以坚强起来,那我就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久美。再见。"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朔月走远。风起风停,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