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鲜血流出来的刹那,沉睡着的纯猛然惊醒,尖叫声撕裂了天空:“不要!哥哥!”
“不要过来!”盛花尖叫着,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很快就彻底染红了他的下巴、脖子和纯白的衣服。
“哥哥!”纯大叫着,一边的镏音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将冰锥更深地刺进胸膛,更多的血伴随着盛花不顾一切的笑容,让时间仿佛被卡住般一格一格地缓慢朝前推进。
“死,原来没什么”微笑着,绝美的少年倒在了血泊中。
“哥哥”凄厉的惨叫声也无法让时间倒流,纯冲过来从血泊中抱起奄奄一息的盛花。
我想做些什么,却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血泊中的玩偶。
在盛花身边,目瞪口呆的人们围成了一个圈。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里那根勉强维持着坚强的弦好像突然间就那么断掉了。
“你哭了”喘着气,顷刻间盛花那张干净的脸就已经被汗水还有血水沾满了,他用他最后的力量望向纯,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为什么要哭?”
“哥哥哥哥”纯尖叫着,我不知道纯是不是还能说出别的话。
我在干什么?冲过去啊,做点什么啊!冰晶!脑袋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对我喊,但是我就是迈不开脚,无法动弹半分,眼前的人虽然是盛花,被戳中胸膛的人却好像是我。
这是因为这里只有我和他一样是玩偶吗?
“有什么好哭的反正玩偶死了还可以忘记他再换一个啊,反正玩偶就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玩具反正没有了我,你也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的,也不会记得”
他笑了,这一次我分辨出了那笑容的真意。那是悲伤,玩偶的悲伤。
为什么我们只是玩偶,为什么我只是被制造出来的玩偶?
“你不是!不是!”尖叫着,纯像疯了一样摇头,泪水就那样打在了盛花的脸上。
盛花用力抬起了他被鲜血染红的手,似乎是想抹去纯脸上的泪水,但当他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的时候,笑了笑,手落了下去。
“我是。”
盛花的嘴角浮现出最后的笑容,这一次痛苦好像真的远离了他。他的笑容里只有解脱和一种深深的沧桑感。
“每一个玩偶都不应该被制造出来这样的生命太”
被鲜血染红的美丽眼睛终于在我们面前闭上。
“不!”凄厉的惨叫才发出就好像被人用刀砍断了一样,消失在半空中。
“做点什么啊,你不是只要我听你的安”纯转过头大吼。他身后没有别人,除了摩杰。陡然间,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停跳了。纯认识摩杰?
只要我什么?
陡然间,黑暗中悲惨的魔法改变了一切。纯眼中的悲伤,那种近似绝望的悲伤就在刹那间,被一种苍白的、空荡荡的迷茫所代替。而他怀里的盛花也在血泊中渐渐发生变化。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好像要变成一个透明的色块溶进地上鲜艳的红色中。而那些红色液体也好像活了起来,飞舞起来,变成深红的花瓣,变成打开两个世界的引路蔷薇。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刻的魔法是纯正在忘记盛花,纯正在忘记这个陪伴他长大的哥哥,这个像亲人一样的玩偶。而盛花正在彻底消失。
火红的花瓣最初是从那血泊中升起来的,很快它们越来越多,仿佛一堆被风吹散的蔷薇花瓣,飞舞着逐渐遮蔽了盛花的身体。蔷薇花瓣在我面前飞舞盘旋,好像一道血红色的光笼罩在盛花的身上。
这就是玩偶的归宿吗?
终有一天,我们会被人厌倦,终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蔷薇色的花瓣,从生到死都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我们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或者说
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我看到了纯眼眸里渐渐干涸的泪水。看到他逐渐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流泪的茫然表情,逐渐从盛花身边站起来,茫然地看向我们,陡然间我的心也如同被那冰锥穿过,疼得窒息。
“不要怕。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永远都不会。”耳边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那气息仿佛是焦糖和薄荷的完美组合。是摩杰,我想回头看他的眼睛,却看到他抬起手伸向了前方。
在那里,血红的花瓣雨后,盛花的身体消失不见,一点儿一点儿地化成了花瓣,飞舞,消失。
当最后一片花瓣随风升起,黑色的水晶瓶在红光中缓缓落地。时间仿佛被再次拉长,又好像它一直就是如此漫长。
黑色的瓶身敲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无数块黑色水晶在撞击中炸开,好像蝶群里撞入了火星,惊得那群黑色的生物四散逃去。
水晶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在地上和血红的蔷薇花瓣合二为一。但是仔细去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感觉在黑暗中有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那比黑暗还要黑暗、还要绝望的东西就是生命之花的灰烬吧,来自花田最后一朵生命之花燃灭之后的灰烬,也是希望燃灭之后的灰烬。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最让人伤心的一幕终于来临,纯从地上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我们。
他已经彻底忘记盛花了,忘记了那个保护着他、爱着他的人,忘记了那个几分钟之前绝望地死在他怀里的人。
“你们是谁?我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吗?我”他的手忽然摸向自己的面颊,声音变得凄凉而颤抖“我在哭吗?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好痛,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夺走了我的心吗?你们刺伤了我这里吗?”
他用力指着他心脏的位置质问着我们。而我们,连自保的力气都没有了的人怎么去解救别人?
我看着他,心如刀绞,连如何移动脚步的方法都忘记了。就在此时,一直抱着我的胸膛失去了温暖,摩杰松开了我的肩膀,向前一步,又向前一步。
我痛苦地看着他。我想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毕竟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这唯一的目的,但是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吗?
刚才有一个人死了啊!
有
我抬头才发现,唐霜他们的表情居然也和纯的表情一样,他们茫然地看着纯,好像一个陌生人。只有唐果眼中含着泪水,浑身都在颤抖。
糟糕,我怎么忘了呢?玩偶死后,普通人会彻底忘记他。我怎么忘记了玩偶就是这样一种没有价值的生物呢?
我怎么忘记了
“摩尼伽呐,吡咻嗄哒嗦”在灰烬和鲜血之上,摩杰平静地念起了咒语。他的平静再一次让我害怕,哪怕在这个悲伤大于害怕的时刻。
唐果望向摩杰,脸上也露出和我一样的表情。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他没有心吗?唐果是在这么想吗?我好怕,好怕她在这样想,虽然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脑内可怕的念头。
深红的光像旋涡一样从地板上灰烬和鲜血的混合物里产生,并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红光照亮了摩杰的眼睛,我看到他在笑,和平日里一样,恬淡、温柔、几乎完美的微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唐果浑身颤抖地走过来,不顾身边唐霜和影沙惊讶疑惑的表情,走向摩杰,在他身边颓然跪地。
她捧起一把地上污浊的混合物,望向摩杰,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啊!说啊!”纯号啕着倒退几步,用痛不欲生的表情看着我们,用力地冲我们吼道“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啊,通道姐姐,你还是要去吗?”
“唐果,你怎么了?”影沙和唐霜的神情里也有着和纯一样的疑惑和悲伤。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他们已经完全遗忘了盛花这个玩偶一样。
这就是玩偶的命运,这就是。
只有唐果,紧盯着念着咒语的摩杰,靠近他、逼问他:“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摩杰忽然间笑了,手腕在红光中优雅地打了个圈,挥舞出一个符号的样子。顿时,房间里金光灿烂,黑色的灰烬和血红的花瓣形成的半圆形拱洞中,金子般的光芒像豆子一样被倾倒出来。
金光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睛,金光中,我看到摩杰冲我伸出了他的手。
“不是你求我的吗?不是你求我做你的向导,带你去复活重楼的吗?”
摩杰慢条斯理地说着,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看了唐果一眼,冷笑着从唇缝里吐出一个冷冰冰的句子:“你们人类最奇怪了。”
人类?
摩杰,难道你不是人吗?摩杰,你到底怎么了?我看着他,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判断,但我还是朝他走了过去,把我的手伸给他,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冰晶。我答应过他的,因为我答应过他的,要听他的话。我不能食言。
摩杰拉住我,好像安心了许多,从唐果面前让开,做了一个绝对绅士的动作对唐果说:“好了,唐果小姐,你要的通往玩偶坟场的道路已经打开了。欢迎你来到玩偶的世界。下面,请进吧。”
“当然,你不用怕,这一路上我会做你的全程导游的。”似乎是为了让唐果更安心,他一边躬了背邀请唐果进入通道,一边对她说“如果要去玩偶坟场观光的话,我建议快点上路哦,毕竟通道只能维持五分钟。”
“谢谢你的提醒。”唐果冷冷地回了一句,收起脸上困惑的表情,步伐坚定地踏入了通道之中。通道外影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随后跟上的人是镏音。
镏音从我身边匆匆走过,然后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对上我的,那是一双明亮、一尘不染的大眼睛。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泪水。他在哭,不停地哭。我的眼睛也对上他,视线相接之时感觉到一种来自身体更深处连接在一起一样的疼痛感。
当我的眼睛晃过了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了盛花死去的地方,好像那里就是我和镏音相同的痛苦根源一样。
等镏音也走进通道,通道外只剩下唐霜一个人,痴痴地望着进入通道的众人。忽然间,我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危险的信息。果然,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姐姐,让我也跟你去!”
“唐霜!”
“妹妹!”
我和已经站在通道内的唐果几乎一起挡住了唐霜。而此时红色的光芒开始渐渐散去,我知道这是通道快要关闭的征兆。
忽然间,摩杰一把拉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唐果和唐霜,一条通道隔开了两个相爱着的人。
通道就那样渐渐地在我面前合上了。
蔷薇色的坟墓,蔷薇色的眼泪,蔷薇色的一场梦
是谁在歌唱,歌声那么悲凉?
是谁在叹息,叹息中藏着情人受伤的眼泪?
在轮回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是赢家,放手吧,执著的有情人,放手吧!
忽然间耳边传来奇异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远古民谣。歌声中,仿佛有一道蔷薇色的布幔缓缓落下,将我认识的那个世界关在了一头,而我们身后将是歌谣里被蔷薇色充满的、不知道结局的世界。
我一直望着另一个世界里的唐霜,看着她被一点点隔在了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方,眼泪忽然间落了下来,好像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了,就那样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只有古老的歌谣陪伴着它,一世寂寞。
忽然,一只大手擦过我的发鬓,伸了过来,华丽得没有缺陷的男声传进我的耳里:“啊,忘了我的东西。人老了啊。呵呵。”
摩杰又笑了。
布幔终于在我眼前全部落下,落下前,一个东西从那个世界里飞入了摩杰的手中——那是摩杰一直使用的手杖,手杖顶上有一颗明亮硕大的水晶。
而从那个熟悉的世界里还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手杖这个手杖摩杰我记起来了,你的名字是摩杰!我想起来了,你是摩杰!”
呼喊摩杰名字的人是纯吗?
歌谣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这一次我知道歌名,那是二十一夜蔷薇。
洁白的颈上长出红色的蔷薇,
那是少女眼泪凝结成银色的钻石,
花田的灰烬,从天空落下黑色的雨,
叮咚叮咚,
破碎了的翅膀在月光下复活,
叮咚叮咚,
玩偶师低声呢喃,
说出了爱的低语。
被百万朵蔷薇埋没的梦境,
有人开始低声哭泣。
她感到孤单,
无人理解的孤单。
布满裂痕的诺言,
至今还束缚着心脏。
每一朵蔷薇,都是玩偶的眼泪。
被制造出来的生命,悲哀而虚幻。
已经消逝的过去,记忆的痕迹,每一朵蔷薇,都是玩偶的眼泪。
镜中的你,交错的命运,天使的羽毛,落不到玩偶的心里